水晶吊灯在微光。母亲挽着他手臂的力道突然收紧——主桌前,林伯父正展开那份标着“联姻提案”的烫金文件,投影仪光束里,“沈氏注资林氏流浪动物救助站扩建计划”的标题格外刺眼。
“知许和暮云从小相识,”林伯母笑着举起香槟杯,目光扫过两人交叠的袖扣,“若能亲上加亲,两家对流浪动物保护的共同理念,也算有了更坚实的纽带。”宾客席间响起礼貌的掌声,沈知许看见林暮云正被几个董事围住,腕间旧痕在水晶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突然想起便利店那晚,少年后颈被自己按出的红痕。流程表在掌心攥出褶皱,原本准备的“商业联姻符合双方利益”的台词,此刻像块融化的巧克力,黏在舌根上发苦。直到看见林暮云被递上话筒,白衬衫领口还别着那枚划出血的旧校徽。
“各位长辈,”林暮云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指尖摩挲着话筒边缘的防滑纹——那是沈知许上周在他书包里发现的、自己初中用过的同款,“救助站扩建需要的,从来不是联姻的附加条款。”他望向沈知许,眼底映着吊灯碎光,像落满星子的湖面,“而是——”
宴会厅突然暗下来。投影仪故障的嗡鸣中,沈知许摸到林暮云塞进自己掌心的东西:温热的金属,是那枚总别在他领口的三花猫胸针。三年前在巷口,被小混混扯掉的胸针,原来早就被他捡回。
应急灯亮起时,林暮云正低头调整话筒,沈知许看见他手腕内侧新贴了张星星便签:“你在双杠下哼跑调的歌时,我数过你睫毛的影子,比流浪猫的胡须还软。”少年抬头,喉结随吞咽动作滚动,突然对着话筒轻笑:“而是像沈知许这样,会蹲在雨里给瘸腿橘猫搭避雨棚的人。”
席间传来低低的议论。沈知许想起上个月暴雨夜,自己瞒着所有人去废弃仓库救猫,却发现林暮云早已用木板搭好窝,校服裹着三只幼崽在怀里发抖。此刻少年望向他的眼神,像那年便利店暖光,融化了所有精心准备的商业辞令。
“伯父伯母,”沈知许突然上前,指尖勾住林暮云垂落的领带尾端——是今早自己帮他系的温莎结,“救助站扩建需要的资金,沈氏可以无条件注资。”他感受到少年手腕的僵硬,却将胸针别回自己西装翻领,“但联姻的事——”
水晶灯突然恢复光明。林暮云腕间的旧痕在强光下清晰可见,沈知许想起他日记本里夹着的创可贴,每一张都画着歪扭的笑脸。“我和暮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心跳,“更适合以‘保护者’的身份站在一起,而不是被合约绑住的联姻对象。”
宴会厅静得能听见香槟杯相触的轻响。林伯母的笑容僵在脸上,沈母的指尖掐进他手臂,唯有林暮云突然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领带歪了。”说着便伸手调整,指腹擦过他唇角时,飞快塞了张纸条:“其实我收集你的旧校徽、碎掉的钢笔,是因为——”
纸条上的字迹被水洇开,最后半句模糊成团蓝墨。沈知许忽然想起便利店监控里,初中时的林暮云蹲在自己常去的巷口,对着三花猫碎碎念:“他今天又给小花带了火腿,却没发现我藏在树后。”原来那些被自己当作“巧合”的相遇,都是少年在时光里悄悄编织的网。
“作为沈家继承人,”沈知许握住林暮云想要收回的手,任宾客倒吸冷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我提议将联姻条款改为‘共建动物保护基金’,由我和暮云共同管理。”他望着少年突然睁大的眼睛,拇指摩挲着对方腕间的旧痕,“这样,我们既能保护想保护的生命,也能——”
“也能保护彼此。”林暮云突然接口,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里面躺着十二枚不同年份的校徽,“从你在福利院后巷递给我半根火腿开始,”他的声音轻得像猫爪踏雪,“我就一直在等,等你发现,我腕上的伤,和你心里的伤,其实是同把钥匙开的锁。”
铁盒盖上刻着行小字:“给总把温暖分给别人的笨蛋”。沈知许忽然想起母亲曾说“林家小少爷有收集旧物的怪癖”,原来那些被他遗忘的碎片,都被少年小心收进了时光的宝盒,连他替自己挡烟头时留下的结痂,都被画成了三花猫的模样。
宾客席间响起掌声,不知是谁先开始,渐渐汇成浪潮。沈知许看见林伯父放下文件,嘴角有了若隐若现的笑意,而母亲的手指终于松开,转而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水晶灯下,林暮云的白衬衫被自己攥出褶皱,却比任何礼服都要耀眼。
“所以,”沈知许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三花猫胸针,忽然轻笑出声,“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不是——”他凑近少年烧红的耳尖,“你收集我的旧物,是因为早在我穿书前,你就已经把我当成了——”
“当成了必须抓住的光。”林暮云突然转身,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远处便利店的灯光一闪一闪,像他藏在星星便签里的秘密,“在你穿来这个世界前,我守着后巷的三花猫等了三年,直到你某天突然出现,蹲下来的姿势,和记忆里的少年分毫不差。”
夜风掀起宴会厅的窗帘,沈知许看见玻璃上自己与林暮云的倒影,肩线相贴,像两棵在风雪中并肩生长的树。他终于明白,那些被修改的剧情、被隐藏的旧痕,从来不是命运的偏差,而是两个灵魂在时光长河里,终将相遇的印证。
晚宴结束时,林暮云往他口袋里塞了支新钢笔,笔帽上刻着极小的“知”字。“便利店的星星罐,”少年低头踢着地毯边缘,“其实每颗便签上的故事,都是我和你的过去——在你成为书中人之前,在我以为永远失去你的时候。”
沈知许摸着口袋里的胸针与钢笔,忽然想起十九章末的那个夜晚,两人在便利店看见的三花猫。原来有些缘分,早在穿书前就已写下,那些旧痕与信物,不过是时光打的蝴蝶结,让他们在命运的宴会上,终于握住了彼此的手。
水晶灯仍在旋转,照出少年们交叠的影子。沈知许忽然懂得,真正的告白从来不需要华丽辞藻,而是像此刻,林暮云腕间的旧痕轻轻擦过他的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那是比任何誓言都要温暖的,属于他们的秘密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