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夏天像个巨大的蒸笼，林枳蹲在新家的飘窗边，看着楼下穿花衬衫的阿婆摇着蒲扇走过。书包里的陶瓷小猫被裹在蓝月亮洗衣液的包装袋里，断尾处的胶水痕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陈景言寄来的信里那句“我已经攒了七支胶水”。
刚到深圳的三个月像泡在蜂蜜里。父亲带她去世界之窗看微缩埃菲尔铁塔，母亲把她的旧毛衣换成粉色蕾丝裙，连书桌都铺上了带碎花的桌布。“我们小枳要当公主。”母亲捏着她的脸笑，指甲油蹭过她耳垂，“字写得丑没关系，妈妈给你报书法班。”
林枳永远没想到，爱是瞬息万变的。前几节课，母亲还会笑着鼓励她：“我们家林枳真会写！”可才第13节课，林枳的毛笔字洇成墨团。母亲当着老师的面拧她胳膊：“花了钱就给我好好学，丢死人了。”回家路上，那条没穿过几次的公主裙被汗水粘在后背，母亲一路抱怨“早知道不生女儿”，手里的翡翠镯子磕在公交扶手上，发出冷硬的响。林枳盯着镯子上的裂痕，突然想起老槐树下那只断尾的陶瓷猫，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书包里，像她逐渐沉默的心跳。
变故发生在母亲丢了工作后。客厅的麻将声越来越吵，父亲摔门的次数越来越多。某个深夜，林枳被砸酒瓶的声音惊醒，躲在衣柜里听见父亲怒吼：“你就知道打牌！女儿的书法班学费都被你输光了！”母亲尖声反驳：“当初是谁非要接她来？乡下野丫头，能学出什么名堂！”
从那以后，餐桌上的菜经常是糊的。母亲把锅铲摔在她面前：“连吃饭都挑三拣四，跟你爸一个德行。”林枳低头扒拉焦黑的米饭，眼泪掉进碗里，听见母亲在阳台打电话：“早知道该让她留在北方吃土……”
她开始整夜睡不着觉，盯着天花板数瓷砖缝。陈景言寄来的千纸鹤挂在床头，每只翅膀上都有铅笔字：今天数学考了98分、胡同口的槐树开花了、我给陶瓷猫涂了粉色尾巴。她摸着那些皱巴巴的纸，想起北方的雪，突然抓起笔在草稿本上写他的名字，直到墨水流成小水洼。
时间流逝，林枳不开心的3年介束了，她不喜欢交朋友，也不善交流了，可能只有那个他才能真正让林枳回到最开心的时候，她可以随便抱怨父母的不好，可以说不想上令人厌烦的书法课，也可以说这3年来她是如何想他的。可林枳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次见到他。
很快暑假度过，林枳上了北宁初中，想到北，她就想起北方还有个人在等着她。
“你好，我叫李玲玲，是你的同桌，你叫什么呀？”李玲玲笑着伸出手，热情的看着林枳。“你...好，我叫林枳，树林的林，木只的枳。”林枳轻声回答。“好的，林枳同学！”李玲玲呲着个大牙，乐呵呵的看着林枳。
时间很快，好像这半年里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林枳和陈景言依旧经常寄着信和小东西。不过期间，林枳因为被父母误会，在新年里，离家出走了一次。她没告诉任何人，陈景言也一样，她不想让这些不好的被他知道。
初一下学期同桌李玲玲把橘子味硬糖推给她：“你总盯着窗外发呆，像个小木偶。”林枳咬碎糖块，甜得发苦，忽然开口：“我爸妈讨厌我。”
李玲玲愣了愣，从书包里掏出本《小王子》：“我爸妈也总吵架，但小王子说，看东西要用心看。”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书页上投下金色的绒毛，“你眼睛这么好看，该多笑笑。”
那天放学后，林枳第一次主动留在教室。她用陈景言送的陶瓷小猫镇着草稿纸，把数学公式抄了一遍又一遍。窗外的雨突然砸下来，她想起北方的雪，想起老槐树下的约定，笔尖在纸上洇开小片墨渍，像朵正在枯萎的糖霜郁金香。
深夜，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胶水——那是陈景言塞给她的小管502，说明书上的铅笔字被泪水泡得发皱。她对着月光给陶瓷小猫粘尾巴，胶水渗进指缝，疼得发抖，却固执地把每一截碎片按回原位。
当晨光爬上窗台时，小猫的尾巴终于完整。林枳把它放在台灯旁，发现断痕处凸起一道丑陋的胶疤。她轻轻摸过那道疤，忽然抓起课本冲进雨里。雨水混着眼泪砸在脸上，她在便利店买了支最贵的钢笔，在笔记本扉页写下：陈景言，我要回北方。
从那天起，她把所有试卷折成千纸鹤。数学不及格的红叉被叠进翅膀，英语单词的拼写错误藏在腹羽。李玲玲帮她偷出教师办公室的中考真题，用修正液涂掉校名时，两人的指尖都在发抖。
“你好像变了。”李玲玲有天忽然说，看着她课间仍在解数学题的背影，“像被按了快进键。”
林枳抬头，窗外的凤凰树开得正红，像北方胡同里的糖画旗。她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陶瓷小猫，断尾处的胶疤硌着掌心：“我在追一颗星星。”
雨季来临时，她的抽屉里攒满了千纸鹤。每只鹤的翅膀下都写着倒计时，最上面那只沾着泪痕：离中考还有180天，胶水快用完了。
“陈景言，尾巴怎么样也不完美，我想和你一起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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