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玄幻奇幻小说 > 逆命狂徒
本书标签: 玄幻奇幻  扮猪吃虎  无敌   

援手

逆命狂徒

荒草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林狂的布鞋已经被土堆里的碎石磨得发疼。

他半蹲着将李老三往土窑的断墙后又推了推,后者的后背撞在残砖上,疼得倒抽冷气,却连骂声都弱得像被踩扁的蝉。

"铁子,你还行吗?"林狂侧头看向并肩而立的铁无锋。

少年铁匠的额角挂着血珠,玄铁锻造的护腕上还粘着黑甲卫的血,可他的脸色白得像铁匠铺里被水浇过的热铁——连番奔逃加两场短兵相接,就算是炼体境后期的身子骨也扛不住。

铁无锋把铁锤在掌心转了个圈,指节捏得发白:"老子要是趴下了,你就拿这锤子砸我后脑勺。"他声音发哑,却还是扯出个狠戾的笑,"再说了,那周狗贼带的二十个黑甲卫,咱兄弟俩砍翻七个,剩下的...够看的。"

林狂没接话。

他望着地平线那团越来越近的尘烟,能清晰听见马蹄声里夹杂的金属碰撞——是黑甲卫的玄铁重剑在鞍上磕出的脆响。

风卷着荒草掠过他腰间的断剑,剑脊上"顺天者昌"四个字蹭过他的手背,像道烫红的烙印。

"三哥,你带着铁子往后退。"林狂突然直起身子,把怀里的平安符往李老三手里一塞,"这符是我娘临终前求的,你攥紧了。"

"你要干啥?"李老三慌得手直抖,符纸边缘的铁锈蹭得他掌心发红,"你疯了?

就凭你那半把断剑..."

"我断后。"林狂摸了摸腰间的断剑,剑刃贴着皮肤的凉意让他想起三年前在青冥宗演武场的那幕——他跪在校场青石板上,掌门用拂尘尖挑起他的储物袋,"林狂,你炼体境三重卡了三年,连外门杂役都当不稳。"身后是师兄弟们的嗤笑,而他抬头时,正看见山门前青铜碑上"顺天者昌"四个大字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后来他挥着从铁匠铺顺来的钝刀劈断了半块碑,断剑上的刻痕至今清晰。

"林狂!"铁无锋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要断后也轮不着你。

我铁家的种,死也得站着死。"

"都闭嘴!"

一声苍老的断喝像块砸进深潭的石头,惊得荒草都颤了颤。

林狂转头的瞬间,看见土窑另一侧的荆棘丛里转出个身影——破布衫洗得发白,腰间系着根草绳,左腿明显短了一截,走路时得用根青竹拐杖撑着。

可他的背挺得笔直,像是根插在土里的标枪。

"张...张瘸子?"李老三的声音都变了调,"您...您咋在这儿?"

那瘸腿汉子扫了眼逼近的尘烟,又瞥了眼林狂腰间的断剑,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在这儿听了半柱香,倒是想知道——"他用拐杖点了点林狂,"这小子被人追得跟丧家犬似的,咋还有闲心管别人的命?"

林狂盯着对方浑浊的眼睛,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市井里见过的场景:他蹲在张瘸子的竹筐前挑野山菌,那瘸子突然用拐杖敲了敲他的手背,"你这伤,是被青冥宗的玄铁鞭抽的?"当时他没接话,可现在想来,这瘸子的眼神根本不像个靠卖山货过活的。

"老东西,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铁无锋把铁锤往地上一杵,震得土块飞溅,"您要是想走就赶紧,我们不拖累——"

"拖累?"张瘸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老子在这市井里窝了十年,头回见有小子敢劈了青冥宗的碑。

就冲这股子疯劲,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黑甲卫已经勒住马。

周天行骑在枣红马上,灰袍被风掀得猎猎作响,他盯着张瘸子,瞳孔突然收缩:"你是..."

"周统领好记性。"张瘸子把拐杖往左手一换,右手在破布衫上擦了擦,"十年前在苍梧山,你带三十个黑甲卫围我,最后抬回去的棺材比来的时候多了二十一口。

怎么,现在带二十个废物,就敢在老子面前耍威风?"

周天行的脸瞬间白了。

他猛地拨转马头,对着身后吼道:"全体下马!

结三才阵!"

林狂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见过青冥宗的三才阵——三人为一组,刀盾配合,连化气境的修士都能拖垮。

可张瘸子只是拄着拐杖站在荒草里,风掀起他的破布衫,露出腰间别着的半块玉牌,颜色青得像深潭里的水。

"小崽子,躲我身后。"张瘸子突然用拐杖戳了戳林狂的小腿。

林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最前面的三个黑甲卫举着玄铁刀冲过来,刀光裹着腥风劈向张瘸子的脖颈。

瘸腿汉子动了。

他的左腿明明短了一截,可迈出的步子却比奔马还快。

拐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像片被风卷起来的枯叶,轻飘飘避开刀锋,拐杖却如出膛的箭矢,精准点在中间那黑甲卫的腕间。"咔"的一声,腕骨碎裂的声响混着痛呼,那卫卒的刀"当啷"落地。

"好!"铁无锋在断墙后吼了一嗓子,捏着铁锤的手青筋暴起。

李老三攥着平安符的手也松了些,眼睛瞪得溜圆——他在市井里住了二十年,从没见过张瘸子走路超过三步,更别说这种快得让人眼花的身法。

周天行的额头冒出冷汗。

他挥了挥手,剩下的黑甲卫立刻呈扇形包抄过来。

张瘸子却像是闲庭信步,拐杖左点右扫,每一下都精准打在卫卒的关节处。

有个卫卒举着盾牌砸过来,他不躲不闪,拐杖尖在盾面上轻轻一按,那面足有三十斤重的玄铁盾突然像被风吹动的纸,打着旋儿飞出去,撞翻了后面三个卫卒。

"这...这是通脉境?

不,通脉境哪能..."铁无锋的声音发颤。

他跟着爷爷学锻造十年,见过化气境的高手捏碎玄铁,可张瘸子刚才那一手,分明是把内劲透过拐杖传到盾面,连他这个炼体境的都能感觉到空气里翻涌的气浪。

林狂攥紧了断剑。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汗顺着剑柄往下淌,可盯着张瘸子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团火——不是恐惧,是滚烫的、想跟着一起拼的热意。

他转头看了眼铁无锋,少年铁匠冲他重重点头;又看了眼李老三,老货郎把平安符塞回他手里,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却比任何话都烫。

"张前辈!"林狂吼了一嗓子,断剑出鞘的瞬间,剑脊上"顺天者昌"四个字折射出冷光,"我来帮你!"

张瘸子侧头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突然矮身躲过背后刺来的长枪,拐杖在地上划出个半圆,带起的气浪把周围的卫卒掀得东倒西歪。

林狂趁机冲上去,断剑如游龙般刺向离张瘸子最近的卫卒咽喉——这是他在铁匠铺偷学的劈柴手法,快、准、狠。

"好小子!"张瘸子低喝一声,拐杖突然点向林狂的剑柄。

林狂只觉掌心一震,断剑的轨迹微微偏移,正挑开那卫卒的护心镜,在他胸口划开道血口。

不致命,却足够让那卫卒丧失战斗力。

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

张瘸子用拐杖牵制住大部分卫卒,林狂则像把淬了毒的短刃,专挑对方的破绽下手。

有次林狂的断剑被卫卒的刀架住,张瘸子的拐杖突然从他腋下穿出,敲在对方手肘上,疼得那卫卒松了手;又有次林狂被三个卫卒围堵,张瘸子的拐杖在地上一旋,带起的荒草迷住了敌人的眼。

周天行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墨。

他摸出腰间的响箭,刚要往天上射,就见张瘸子突然转身,拐杖尖遥遥点向他的手腕。

周天行只觉腕骨一麻,响箭"啪嗒"掉在马下。

"周统领,十年前你没杀了我,今天更不行。"张瘸子的声音像块磨得发亮的铁,"带着你的废物滚,我不杀狗。"

周天行咬了咬牙,狠声道:"撤!"他狠狠瞪了林狂一眼,"林狂,青冥宗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祈祷能活过这个月!"

马蹄声渐渐远去,荒草里只剩下断刀、碎盾和呻吟的卫卒。

林狂靠在土窑的断墙上,胸口剧烈起伏,断剑"当啷"掉在脚边。

铁无锋冲过来扶住他,脸上的苍白被兴奋取代:"狂子,你刚才那剑挑得绝了!

比我爷爷教我的劈铁式还利落!"

李老三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到林狂手里:"蜜饯...我藏在裤腰里的,没被踩碎。"

林狂刚要接,就听见拐杖点地的声响。

张瘸子站在他面前,破布衫上沾着血渍,却依旧挺直了背。

他盯着林狂腰间的断剑,又看了看他掌心里的平安符,突然开口:"小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林狂擦了擦脸上的汗,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家人,我的兄弟。"他摸了摸铁无锋的肩膀,又看了眼李老三,"他们信我,我就得护着他们。"

张瘸子沉默了。

风掀起他额前的白发,露出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旧疤,像条蛰伏的蛇。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林狂听不懂的意味:"有意思。"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背对着三人道:"明晚子时,去城南破庙。

带半块酱牛肉——要肥的。"

林狂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突然发现那根青竹拐杖上的裂纹里,隐约能看见金色的纹路,像某种失传的符文。

风掠过荒草,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和刚才战斗前的一样悠扬。

铁无锋捅了捅他的胳膊:"狂子,这老瘸子...不,前辈,到底啥来头?"

林狂捡起断剑,剑脊上的"顺天者昌"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

他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轻声道:"管他什么来头。

至少今天...他是我们的人。"

远处,青冥宗的黑甲卫消失在地平线,只留下漫天的尘烟,像块没擦干净的幕布,遮住了更深处的风云。

张瘸子的背影融入渐沉的暮色里,拐杖点地的"笃笃"声与荒草的沙沙声交织,最终被晚风卷向不知何处。

林狂望着那抹佝偻却挺拔的身影,喉间像堵了块烧红的炭——他分明看见,在张瘸子转身的刹那,那半块青潭玉牌上闪过一道幽光,与方才战斗时拐杖裂纹里的金纹如出一辙。

"狂子!"铁无锋的大嗓门惊飞了几只寒鸦,少年铁匠正蹲在个黑甲卫脚边,用铁锤敲下对方护腕上的玄铁片,"你瞧这纹路,是青冥宗特有的千锻法!

爷爷说过,能破这种护腕的,至少得是化气境中期......"他突然顿住,抬头时眼里的兴奋褪了些,"那老瘸子...不,张前辈,到底啥境界?"

李老三哆哆嗦嗦蹲下来,用枯枝拨了拨脚边的断刀,刀身映出他发白的脸:"十年前...十年前我在码头卸货,听老船工说过苍梧山血案。

三十个黑甲卫去剿什么大盗,回来时连马都驮不动尸体。

周统领当时还是副统领,后来升得快,原来..."他喉咙发紧,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林狂弯腰拾起断剑,剑脊上的"顺天者昌"被血渍染得暗红。

他用袖口擦了擦剑身,指尖触到那道当年劈碑留下的豁口——那时他以为断剑是耻辱,现在却觉得,这缺口里嵌着的,是他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骨血。

"先处理伤。"他蹲到铁无锋身边,扯开对方的衣袖。

少年铁匠小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已经凝成暗褐色,"你这护腕该回炉重铸了。"他扯下自己的衣襟,动作轻得反常,"刚才挡那刀时,护腕替你扛了七成力道。"

铁无锋咧嘴笑:"那得让爷爷给我加三道淬火。"他突然压低声音,"狂子,你说张前辈为啥帮咱们?

就为看你劈碑那股子疯劲?"

林狂没答话。

他望向李老三,老货郎正把油纸上的蜜饯往他手里塞,手指还在抖,蜜饯上沾着草屑,却甜得发腻。"吃吧,"李老三吸了吸鼻子,"我老伴儿走前说,人在难处,甜的能压惊。"

夕阳完全沉进地平线时,三人把重伤的黑甲卫拖到土窑另一侧——李老三说这些人要是死了,青冥宗肯定赖到他们头上。

林狂检查完最后一个卫卒的脉搏,抬头正看见铁无锋用玄铁片在土墙上刻记号:"这是第七个。"少年铁匠的声音突然轻了,"狂子,咱杀了人。"

"是他们要杀我们。"林狂摸了摸腰间的断剑,"青冥宗要赶尽杀绝,我们只能......"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三年前被逐出门时,他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在市井里当一辈子铁匠;现在才明白,有些门一旦跨出去,就再没有回头路。

夜里,三人挤在土窑的断墙下。

铁无锋裹着从黑甲卫身上扯下的披风,很快发出鼾声;李老三缩成一团,怀里还抱着那个空油纸包;林狂却睡不着,他盯着天上的星子,耳边总回响着张瘸子临走前的话:"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摸出怀里的平安符,符纸边缘的铁锈蹭着掌心,像母亲临终前的手。"娘,"他轻声道,"我是不是走得太偏了?"风卷着荒草掠过窑口,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和白天战斗前听到的一样悠扬——是张瘸子的?

后半夜,林狂迷迷糊糊要睡时,突然听见铁无锋在梦里喊:"狂子,往左躲!"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月光透过断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青冥宗演武场的青石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狂摇醒铁无锋和李老三。"我要回市井。"他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断剑的豁口,"周天行说青冥宗不会放过我们,得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干啥。"

铁无锋立刻跳起来:"我跟你去!"

李老三急得直搓手:"使不得!

黑甲卫肯定在市井布了人......"

"三哥,你留在这儿。"林狂按住李老三的肩膀,"铁子和我去,要是有事,我们跑起来快。"他弯腰捡起断剑,剑脊上的刻痕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再说了,总躲着不是办法。"

三人简单收拾了些东西,铁无锋把玄铁片揣进怀里——说是要拿给爷爷看;李老三往林狂兜里塞了把晒干的野山菌,说是能止血。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土窑的断墙时,林狂和铁无锋踏上了回市井的路。

晨雾还未散尽,远处的市井笼罩在灰白的雾气里,像座浸在水里的城。

林狂望着那片模糊的轮廓,耳边又响起张瘸子的话。

他握紧断剑,大步向前走去——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要走个明白。

上一章 相逢 逆命狂徒最新章节 下一章 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