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板鞋

光影机影光影渐渐消散，原先不再是公共汽车，而是一个破败不堪的疗养院系统，也不知所踪

暮色像融化的焦糖般缓慢流淌，韩漾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指尖触到门锁时突然缩回。金属表面覆着一层细密的露珠，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粉橙色光泽。他低头看表，下午五点四十三分，手机导航显示这里应该是市立植物园的西门。

"维修中？"铁链缠绕的牌子上字迹已经模糊，但门轴处新鲜的润滑油痕迹在枯叶堆里格外扎眼。韩漾用鞋尖拨开堆积的梧桐叶，白色板鞋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感。鞋带像被无形的手指着，原本松散的绳结自动收紧，勒得脚背隐隐发痛。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韩漾猛地抬头，夕阳恰好沉到两栋高楼之间，刺目的光线里有什么东西在植物园深处反光。他眯起眼睛，发现那是串挂在树梢上的玻璃风铃，铃舌却是个锈蚀的金属十字架。

鞋底突然传来黏腻的触感。后退半步，枯叶下渗出暗红色液体，正顺着鞋底的防滑纹路攀爬。韩漾下身，食指沾了点液体凑到鼻尖——甜腥味混着某种草木腐烂的气息，像被碾碎的月季花瓣掺了铁锈。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锁屏界面跳出一条没有发件人的短信：【欢迎参与夕阳花游戏，存活倒计时06:59】。数字正在以秒为单位递减，背景是朵逐渐绽放的红色花朵，花瓣脉络里流动着类似鞋底沾染的液体。

温室玻璃的折射光突然刺入视线。韩漾眯眼望向五十米外的半球形建筑，某扇破碎的玻璃窗后闪过人影。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瑞士军刀，金属外壳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隔着牛仔裤布料灼烧大腿皮肤。

"有人吗？"声音卡在喉咙里。风铃突然剧烈摇晃，金属十字架撞在玻璃管上发出类似手术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倒计时显示06:30，背景花朵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通往温室的石板路布满青苔，每步都像踩在潮湿的海绵上。韩漾数到第七步时，余光瞥见右侧灌木丛剧烈晃动，但空气里没有风。他加快脚步，后颈突然感受到被注视的刺痛感，就像有人用冰凉的针尖沿着脊椎划线。

温室的门轴发出垂死病人般的呻吟。内部温度比外界高出至少十度，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韩漾用衣袖捂住口鼻，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最近的花架——无数玻璃罐整齐排列，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干枯的植物标本。

倒计时05:17。某个罐子突然从架子上滚落，在韩漾脚边摔得粉碎。泛黄的学生证从玻璃渣里滑出，照片上的男生也穿着白色板鞋，但鞋面已经变成和背景花朵相同的暗红色。证件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期：2023年9月17日，正是三天前。

布料摩擦玻璃的声响从温室深处传来。韩漾关掉手机光源，借着天窗透进的暮光看见二十米外的通道尽头，有个穿长袍的人影正在抚摸陈列架。那人手指划过玻璃罐的声响，就像指甲在刮擦黑板。

倒计时04:44。韩漾缓慢后退，后背撞上某个金属支架。架顶的玻璃罐摇晃两下，某种粘稠液体泼洒在他后颈——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甜腥。花架突然整体倾斜，数十个玻璃罐瀑布般砸向地面，起彼伏的碎裂声中，追捕者的铃铛声在右侧三米处骤然响起。

韩漾扑向左侧的台，膝盖撞上硬物时咬住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扩散，他蜷缩在台面下方，看着一滴汗珠落在学生证照片上。生的眼睛突然渗出红色液体，证件背面的日期数字开始蠕动重组，变成新的倒计时：03:33。

追捕者的长袍下摆扫过碎玻璃堆。韩漾发现那根本不是布料，而是由无数细长花瓣编织成的帷幕，随着移动不断掉落枯萎的花瓣。铛声停在标本台正前方，某种带着草药味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台面上的解剖刀突然自己调转方向，刀尖对准了韩漾的眉心。

倒计时02:59。温室天窗的玻璃映出诡异景象——追捕者没有五官的面部正在缓慢绽放，皮肤裂开形成五片暗红色花瓣，中央花蕊是密密麻麻的金属铃舌。韩漾摸到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刀刃不知何时变成了半透明状，内部流动着与夕阳花相同的红色汁液。

"找到..."追捕者的声音像坏掉的老式录音机，每个音节都带着电流杂音。解剖刀突然刺下，韩漾翻滚躲避时撞翻了酒精灯架。火焰顺着洒落的液体窜上追捕者的花瓣长袍，燃烧的却是暗蓝色火苗，没有热度反而释放出刺骨寒气倒计时01:01。韩漾冲向温室北侧的通风管道，身后传来玻璃罐接连爆裂的声响。某个冰凉的东西擦过耳垂，钉入面前的金属门框是把手术剪，刃口夹着片正在融化的雪花。通风管盖板被踹开的瞬间，整个温室的玻璃突然同时共振，发出类似鲸歌的低频轰鸣。

管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韩漾手脚并用爬行时，掌心不断碾碎某种结晶状颗粒。通风口透进的最后一缕夕阳光线里，这些颗粒呈现出学生证上那种不自然的暗红色。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他滑入某个潮湿的空间，后背着地时看见头顶通风口栅栏外，追捕者的花瓣面庞正在缓缓旋转。

倒计时00:17。黑暗中有水滴落的回声。韩漾摸到墙壁上凸起的金属阀门，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某处传来液体流动的哗啦声，紧接着是植物根茎急速生长的窸窣响动。追捕者的铃铛声突然变得急促像是被什么缠住了脚步。

最后三秒，韩漾看清了这个地下室的全貌——整个地面由玻璃构成，下方浸泡着数十具摆成花朵形状的尸体，每具尸体的右脚都穿着染红的白鞋。他的倒影在玻璃上扭曲变形，与某个正在浮起的尸体面容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