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檀木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几道狰狞的闪电划过树下,斑驳影子霎时照亮了整间屋子。
软塌上的人儿睡的尤其不安,细密的汗珠堆叠在她秀气的鼻尖上,西棠紧紧蹙着眉,葱白的手指将那绣有华丽金线的被子揉的杂乱不堪,忽的一声惊叫将她彻底从噩梦中唤醒。
“啊!”
西棠猛的坐起身,抬手唤来了贴身丫鬟。
“沁竹,外面怎么回事?”
她疲惫的揉了揉眉间,好似脱力般长叹了一口气。
“回小姐,奴婢这就去看看。”
名唤沁竹的丫鬟行了礼,恭顺的低着头向屋外退去。
屋内剩余的几个丫鬟先是点亮了案桌上的烛台,又有人拿着湿了水的软帕轻轻的拂去西棠额头上的汗珠。
“小姐,您的里衣湿透了,近日来雨水连连,再穿恐是会着凉,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嗯,替我换了吧。”
西棠轻轻的应了声,从软塌上站起,任由几个丫鬟替自己擦干了身子,又换上新的里衣。
她重新看向屋外,透过上面雕刻出的镂空精致花纹,府内已然亮起了灯笼,忽然有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正如外面瓢泼的大雨,总有一种山雨已登黄鹤楼的感觉。
果不其然,一刻钟前出去打探消息的沁竹此时急匆匆的赶回了房内。
“不好了小姐,是有人趁着暴雨翻墙入院,此人身上还带着剑伤,正巧被守夜的丫头撞见这才吵醒了您,”沁竹垂着头,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眼似乎是在观察西棠的反应,犹豫了片刻后又跟着说道:“江南境内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这种事了,恐怕来者不善。”
“爹娘呢?可知道此事了?”
西棠心里明白,沁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前几年大唐不良帅袁天罡还在世时所行的霸道之策虽强硬,但各国的百姓倒还算是在不良人们的庇护下过的风调雨顺,可如今袁天罡已死,监国李嗣源挟天子以令诸侯大肆屠杀不良人,很有可能逃进自家院内的人就是被追杀的不良人,若是再坏一点的推测,恐怕就是比不良人更棘手的存在了。
“回小姐,老爷夫人心善,发现那人昏迷不醒后命家丁将那人带去了东厢房好生照看,不过小姐放心,守在那儿的都是府中一等一的高手,那人身受重伤,如果心怀叵测想要对老爷夫人还有小姐出手也是绝无可能的。”
“真是的,我知道爹娘心善,可这人来路不明,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收嘛。”西棠气呼呼的拍了一下被子,随手抓起一件外衣,急匆匆的便往正厅去了。
“哎呦小姐!您再穿件厚衣服!外面凉!”
沁竹见状连忙向屋外追去,期间还不小心蹭到了一直守在房门外等着西棠睡醒的旺财和来福。
“对不起对不起哈两位小祖宗们,别生气,等一会儿小姐回来了就给你们吃好的!”
是了,这两小只就是前年自家老爷逛街时收养的流浪小猫小狗了。
“爹!娘!”
西棠一路小跑,还没跨进那正厅的门槛呢,她那膀大腰圆的老爹爹就慌忙从太师椅上站起,同她双向奔赴着跑来了。
“哎呦我的乖女儿,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找爹爹,莫不是长大了都还怕打雷吧。”
阮策程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正想接着挪揄揶揄自家可爱的小女儿,却不料被她一拳打在胸口上,登时笑容僵在脸上,真是有一瞬间感觉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呢。
小姑娘家家的,力气那么大,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还装!小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刚刚救了个浑身是伤而且来路不明的人。”
西棠鼓了鼓脸颊,作势张牙舞爪的挥了挥拳头。
“我们阮阮长大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对面
,另一把太师椅上的女子噙着笑意,身上的繁纹花饰无不彰显着她的优雅与端庄。
“过来坐。”
苏蓉月拍了拍软凳。
“好嘞娘。”阮西棠甜甜的应了声,小跑着在她身旁坐下。
“慢着点儿,也不怕摔了。”
苏蓉月嘴上嗔怪,脸上却是宠溺的笑。
“娘,阮阮都这么大了,还当我是幼童呢。”
她娇嗔着努了努嘴,却是乖巧的倚偎在苏蓉月的肩头。
“你们还没告诉阮阮呢,为何要帮那来路不明的人?”
“谁让你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呢?”苏蓉月看了一眼阮策程,后者立马点头应是。
“我这不是日行一善嘛,有人逃到我家府内,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一把,日后若是遇上不测,即便多不了朋友也不会多个敌人。”
“可爹你就不担心他是坏人吗?”
“是不是坏人,等他明日醒了不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