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许鑫慢条斯理地合上化学课本，目光却已经飘向了斜前方的座位。

林皖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加入他们六人组的课后闲聊，而是直接趴在了课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发旋和那个紫色贝壳发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肩膀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却衬得她的姿态更加落寞。

柳若曦刚收拾好文具，转头看到自己同桌这副模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作为从小学就形影不离的闺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皖的习惯——这个从来活力满满的女孩，只有在真正遇到心事时才会这样。

"皖皖？"柳若曦轻轻戳了戳林皖的手臂，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

林皖微微摇了摇头，但依然没有抬头。这个动作让她的马尾辫轻轻晃动，发梢扫过桌面，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坐在柳若曦前面的周筱竹转过身来，正要说话，却看到柳若曦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然后指了指趴着的林皖。周筱竹挑了挑眉，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柳若曦耸耸肩，做了个"不知道"的手势，眼神里满是担忧。

教室后方，阮浚正和叶杉、许鑫讨论着周末的篮球赛。阮浚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某个投篮动作："那个三分球你们是没看到，弧线完美——"

叶杉突然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朝林皖的方向努了努嘴。阮浚的声音戛然而止，三人同时看向那个反常的安静身影。

"什么情况？"阮浚压低声音问道。

叶杉摇摇头，率先朝林皖的座位走去，阮浚紧跟其后。许鑫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三人围在柳若曦桌前，形成一个小圈子。阮浚习惯性地把手搭在柳若曦肩上，俯身问道："她咋了？"

柳若曦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拍开："不知道，一下课就这样了。"

周筱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叶杉蹲下身，试图从下方看到林皖的表情："皖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包里有药。"

林皖终于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但很快又埋了回去，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许鑫站在两步之外的地方，听到这句话时，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柔软。他应该感到愧疚才对——毕竟林皖的反常明显是因为昨天他的突然告白。但此刻，看着那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他心里涌起的却是一种近乎甜蜜的痛楚。

只有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这个认知让他有种奇特的满足感，仿佛他们之间突然有了一道无形的连结，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要不要去医务室？"叶杉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真的不用..."林皖终于坐直了身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众人，在触及许鑫时迅速移开，但许鑫已经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慌乱、羞涩，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光芒。更明显的是，她的耳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这个发现让许鑫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微微发汗。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伸手轻轻摸了摸林皖的头。

"累了就休息会儿。"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温柔许多。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做完后许鑫自己都愣住了。他从未在其他人面前对林皖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虽然在他无数次的想象中，他已经这样做了千百遍。

空气仿佛凝固了。阮浚的嘴巴微微张开，周筱竹的眼睛瞪得溜圆，柳若曦和叶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林皖——林皖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以惊人的速度涨红起来。

许鑫的手还悬在半空，尴尬得不知该收回还是继续。就在这微妙的一刻，林皖突然又趴回了桌上，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红得滴血的耳朵。

"哇哦..."阮浚吹了个口哨，打破了沉默，"鑫爷今天很温柔嘛。"

周筱竹眯起眼睛，目光在许鑫和林皖之间来回扫视："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许鑫强装镇定，收回手插进口袋，"朋友之间不能关心一下？"

柳若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鑫，你上次'关心同学'还是把周筱竹的笔藏到阮浚书包里吧？"

叶杉没说话，但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许鑫和林皖之间游移，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鑫感觉自己的耳朵也开始发烫。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下节什么课？"

"语文。"周筱竹回答，但眼睛依然盯着许鑫，"不过我觉得现在有比上课更有趣的事..."

林皖依然趴在桌上没动，但许鑫注意到她的肩膀微微绷紧，显然在紧张地听着这场对话。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再次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用害怕——他不会让他们的秘密就这样被发现的。

"无聊。"许鑫故意用平常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说，然后转向阮浚，"不是说要去小卖部吗？走不走？"

阮浚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啊？哦！对对对，走！"他一把搂住许鑫的肩膀，压低声音，"等会老实交代啊鑫爷！"

两人朝教室门口走去，许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皖终于抬起头，正被女生们围着问东问西，脸颊依然红扑扑的。她的目光穿过人群与许鑫相遇，那一瞬间，许鑫仿佛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星。

走廊上，阮浚迫不及待地发问："什么情况啊？你和林皖..."

"没什么情况。"许鑫打断他，"就是看她不舒服而已。"

阮浚一脸不信："得了吧，你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温柔过？上次柳若曦脚崴了，你可是说了句'瘸了就别挡路'。"

许鑫语塞。确实，他一向以毒舌著称，尤其是对他们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六人组，从来不知道"温柔"二字怎么写。

"就是..."许鑫斟酌着词句，"看她今天特别没精神。"

阮浚突然停下脚步，表情变得认真起来："鑫爷，你该不会是...喜欢皖皖吧？"

许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阮浚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承认吗？但林皖可能还没准备好让其他人知道。否认吗？那又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我..."许鑫刚开口，上课铃刺耳地响起。

"算你走运！"阮浚拍了拍他的背，"不过这事没完啊！"

两人回到教室时，林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在和柳若曦小声说话。看到许鑫进来，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低头假装整理书本，但许鑫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开始讲解《诗经》选段。许鑫翻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思绪不断飘回刚才那一幕——林皖红透的耳尖，柔软的发丝从他指尖滑过的触感，还有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语文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许鑫偷偷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你还好吗？"然后趁老师转身时揉成小团，精准地扔到了林皖桌上。

林皖展开纸条，肩膀微微僵硬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在纸条背面写了什么，然后趁柳若曦不注意时，悄悄让纸条落到了地上，再用脚轻轻往后一踢。

纸条滑到许鑫脚边。他弯腰捡起，小心翼翼地展开："没事，就是...你突然那样，吓到我了:( "

字迹清秀工整，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许鑫的胸口泛起一阵暖意。他迅速写下："对不起，没忍住。以后注意。"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你的头发真的很软。"

这次他没有扔回去，而是把纸条小心地夹进了课本里。有些秘密，暂时还是只属于他自己比较好。

下课铃响起，许鑫注意到林皖迅速收拾开云(中国)包，和女生们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教室。她经过许鑫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桌角，像是一个隐秘的告别。

"她怎么了？"阮浚凑过来问，"你们俩今天都怪怪的。"

许鑫耸耸肩："女生嘛，总有那么几天。"

"哇，这么了解？"周筱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脸坏笑，"看来真有情况啊？"

许鑫翻了个白眼，拎起书包准备离开，却被叶杉拦住了。

"许鑫，"叶杉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皖皖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对她...是认真的，我很高兴。但如果你只是玩玩..."

许鑫直视叶杉的眼睛，发现这个平时温温柔柔的女孩此刻眼神异常锐利。他深吸一口气，同样压低声音："我这辈子从没这么认真过。"

叶杉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微微一笑："那就好。"她拍了拍许鑫的肩膀，"她往图书馆方向去了。"

许鑫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感激。他快步走向图书馆，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转过走廊拐角时，他看到林皖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个紫色贝壳发夹，正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阳光透过发夹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