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竹亭》

第十一章 冰窟幻忆

极北之地的风雪像刀子般割面，林挽月裹着张正硬塞进她包袱的狐裘，看王权弘业的剑穗在狂风中绷成直线——他正用王权剑意劈开前方的冰棱，每道剑光落下，便在雪地上映出小月亮的光影。

“还有三里便是冰窟。”杨一叹的折扇挡着迎面而来的冰渣，天眼映出前方千米处的蓝光，“冰层下有咒印共鸣，和小挽月的金斑频率一致。”

张正忽然哼了一声，将黑剑插进雪地，反手拽过林挽月的手，往她掌心塞了颗滚烫的火灵珠：“笨蛋！指尖都冻成青紫色了。”耳尖通红却梗着脖子，“老子只是怕你冻僵了没法净化咒印！”

冰窟入口垂着百米冰帘，每片冰晶都映着扭曲的光影。王权醉忽然拽住林挽月的袖子，幻术蝶在掌心流转：“小月亮，抓住我的手！本姑娘的幻术能让冰帘变成棉花糖……”话未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好吧其实是能探路啦！”

众人在冰帘后发现蜿蜒的冰道，两侧冰壁上嵌着无数狐面咒印，每呼吸间便渗出寒气。林挽月的金斑突然发烫，指尖触到某块咒印时，冰晶竟浮现出千年前的画面：珈蓝跪在竹亭内，掌心托着半块染血的玉佩，对面站着的东方家主，正是她面容模糊的父亲。

“这是……初代净灵使者的记忆？”她声音发颤，冰晶画面却突然扭曲，变成三年前的火海——金人凤的神火劈向她时，王权醉的幻梦蝶突然挡住了致命一击。

“小心！”王权弘业的剑劈开袭来的冰锥，寒芒擦过她鬓角，削落几丝碎发，“这些冰晶会读取记忆，夜昙在设心理陷阱！”

冰道尽头豁然开朗，巨大的冰穹顶下悬浮着上百颗冰晶球，每颗都映着林挽月不同的“结局”：她在竹亭中化作光点、被黑狐咒印吞噬、独自跪在血月下面容苍白……张正的黑剑立刻斩向最近的冰晶球，却在触及的瞬间，看见球内自己正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阿正！”林挽月抓住他僵硬的手腕，金斑微光扫过冰晶，幻象应声而碎，“这些都是假的，就像醉姑娘的幻术一样。”

王权醉趁机甩出袖中剑，幻术蝶缠住冰晶球的咒印：“小月亮说得对！本姑娘的幻术可比这破冰球逼真百倍——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幻梦蝶兰！”冰墙上突然绽放出蓝色蝴蝶兰，花瓣上还凝着她特意加上的暖光。

众人在冰穹中央发现祭台，台面上刻着与竹亭相同的星图，中央凹槽里躺着珈蓝的狐面面具，边缘还沾着新鲜的狐血。夜昙的身影从冰柱后走出，银发垂落腰间，眉心嵌着半枚破碎的金斑——与林挽月的胎记竟有七分相似。

“净灵使者，别来无恙。”她指尖抚过狐面面具，冰层在她脚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你以为珈蓝是在守护你？错了，他不过是在偿还千年前的债——当年他亲手将净灵之力注入你先祖体内，让你们林家世代为狐族续命！”

林挽月怔住，金斑突然剧烈震颤。冰晶球中浮现出更久远的画面：珈蓝跪在狐族圣坛前，自愿剜去半颗精魄，只为让人类少女能在妖潮中存活——那个少女，正是初代净灵使者，她的前世。

“他从未想过让我偿还。”她轻声道，指尖抚过祭台星图，七道光芒突然从她掌心溢出，与冰晶球中的幻象对抗，“他教会我，守护不是枷锁，而是心甘情愿的羁绊。”

夜昙突然发出尖啸，掌心黑雾化作冰龙，直取她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七道身影同时挡在她面前：王权弘业的剑光织成竹网，张正的黑剑劈开冰龙利爪，王权醉的幻术蝶缠住夜昙的视线，杨一叹的折扇卷起冰屑迷乱对方脚步……

“挽月，用神火点燃祭台！”东方淮竹的神火抛向星图凹槽，“这是珈蓝当年设下的逆阵，能将净灵之力反哺给所有被咒印控制的妖族！”

林挽月闭眼凝聚金光，掌心浮现出与狐面面具相同的纹路。当她将面具按进凹槽的瞬间，冰穹顶的冰晶突然纷纷破碎，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妖族精魄——正是夜昙这些年收集的、与珈蓝同源的残魂。

“原来，你才是最像他的傻子。”夜昙看着崩塌的冰晶球，忽然轻笑，“千年前他为了护你，甘愿被狐族驱逐；百年前他为了替你挡劫，故意在金家典籍留假线索……而你，竟连他藏在你玉佩里的精魄都不知道？”

林挽月猛地摸向颈间，月牙玉佩不知何时浮现出狐面纹路，里面封存着的，正是珈蓝最后一丝完整的精魄。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屠村时，玉佩在火海中发出的微光——那不是月神的指引，而是某个狐妖跨越千年的、无声的守护。

冰窟在共鸣中震颤，无数光点从祭台升起，化作珈蓝的虚影。他望着林挽月，金瞳中映着她掌心的星芒：“小傻子，千年前你在竹亭送我的糖糕，我至今还记得甜味。”虚影渐渐消散，留下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这次，换我做你星图里的……无名星子。”

极北的风雪在黎明前停歇，冰穹顶的裂痕中漏下第一缕阳光，照在林挽月湿润的睫毛上。她握着珈蓝留下的狐面面具，发现内侧刻着行小字：“净灵所至，无需孤星——因你早已是，众星心中的人间月。”

回程的雪橇上，张正突然将自己的酒囊塞给她，里面竟装着温热的桂花酿：“老子在祭台旁捡到的，肯定是那黑狐笨蛋藏的。”林挽月抿了口，甜香混着酒香在舌尖绽开，忽然看见雪橇两侧的冰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刻痕——是珈蓝的狐面与她的小月亮并肩而立，周围环绕着七颗星子。

雪地上，王权弘业正用剑穗扫开前方的积雪，每一步都恰好为她踏出平坦的路。王权醉蜷缩在她膝头，用幻术在冰晶上画着小月亮与狐面的笑脸。杨一叹摇着折扇，天眼映出的不再是星图，而是众人在雪地里堆雪人的场景——张正堆的雪人举着黑剑，王权醉堆的雪人戴着幻梦蝶发饰，而中央的小雪人，眉心嵌着粒会发光的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