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裙摆被山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山风卷着她的尖叫撞碎在岩壁上,下坠的瞬间,她将孩子死死护在胸前。
发丝被气流扯向后方,露出脖颈处淤青的指痕。
孩子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打着她的脸颊。
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这时,女子看见下方墨色的河水翻涌,像张开的兽口。
“看来天不亡你啊孩子!”
女子留下一行行眼泪。
女人的眼泪在失重中飘成细碎的珠串,掠过孩子泛红的耳垂。
在触及水面的瞬间,泪水化作千万道震颤的波纹。
悬崖底部,有一个老婆婆在洗衣服,旁边还有一位老人坐在旁边。
“最近这世道不太平啊,要变天喽。”柳寒月轻叹道。
“管他呢,咱们待在天残山与世隔绝,再乱的战火也殃及不到我们吧。”邢安然在一旁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啊。”
“这个世道……唉。”
“你我等待在这里……静看生死吗?”
柳寒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周围的空气阵阵撕裂。这时,她目光凝聚,抬头,指向天空。
“小邢啊,你看那是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邢安然抬起头望向天空。
“好像是个人。奇怪,怎么会有人来到这里还掉下来了?”
“她怀里还有个孩子!”
女子落入水中。
入水时的冲击力撕裂了她的裙摆,绸缎碎片如苍白的蝴蝶四散。
女子本能地收紧双臂,将孩子牢牢护在怀中,后脑重重磕在凸起的礁石上。
流水冲击使她的伤口撕裂。
咸涩的河水涌入鼻腔,她在浑浊的视线里最后看见孩子睁大的眼睛。
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珠,随后黑暗裹挟着剧痛将意识彻底吞噬。
漩涡卷着两人向下沉去,水草缠住她浸血的脚踝。
河底卵石映着微弱天光,泛着冷冽的青白色。
孩子的襁褓被水流扯开,露出一个带有“颜”字的令牌。
女子死死护住令牌。
女人最后的力气化作向上托举的手势。
指尖擦过孩子的后背,看着小小的身影被暗流推向水面,而自己的身体正坠入更深的幽蓝。
女子渐渐失去了知觉。
“快去救人!”
邢安然扯开领口的纽扣,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石阶。
虽然头发花白,但岁月的流逝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浑浊的河面浮着零星气泡,那抹红色襁褓在漩涡边缘时隐时现。
心跳撞得耳膜生疼,顾不上脱鞋,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扎进刺骨的水流。
河水猛然倒灌进鼻腔的瞬间,他咬紧牙关,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呛咳感,双臂在冰冷的水流中奋力摆动。
水流裹着碎木片剐蹭皮肤,却不及心底的焦灼滚烫。
“小心点!”
柳寒月在河岸焦急的看着,来回的走动。
前方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弱,细小的胳膊在浪头里徒劳挥舞。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屈身蹬开河底凸起的岩石,借着冲力破水而出。
冰凉的手指终于触到襁褓的系带,他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
婴儿发紫的嘴唇贴着他浸透的衣襟,带着哭腔的抽噎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逆流游向岸边时,水草缠住脚踝,邢安然侧身用膝盖顶开,咸涩的河水不断灌入嘴角。
岸上柳寒月赶忙迎来,邢安然踩着碎石踉跄上岸,将湿漉漉的小身子平放在草地。
指腹颤抖着按在婴儿起伏微弱的胸口,突然爆发的啼哭让他跌坐在地。
掌心传来的温热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那个女子……恐怕……”
邢安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
“万物必有盛衰,万事必有弛张。”
“变者,天道也。”
“柳姐您别跟那个徐老头那样天天拽个什么文,我一听就头大。”
“世事就这样啊,天行有常而又无常,女子走了但她的孩子还活着,这就是知数啊!”
说着,柳寒月赶紧检查孩子的伤势。
见了没多大事松了口气。
“幸亏救的及时啊!”
“你还是老当益壮啊!越活越年轻喽!”
“那必须的!”
“想当年咱也是……”
“唉!“
“算了不提了……”
柳寒月朝着翻涌的河水鞠了一躬。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收留吧,也算是为我们这帮老不死的添点生机了。”柳寒月慈祥的看着孩子。
看到“颜”字令牌,柳寒月陷入沉思。“他自悬崖坠落而来,就取姓洛吧。溪流河水得命,令牌佩身,就名溪言吧。”
邢安然点了点头,“洛溪言,不错,多好听的名字。没少跟徐老头学习啊”
收拾收拾衣服,转身走进山间洞口。
“走吧。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点书,少玩弄你的那些宗法武艺”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
柳寒月拿出一件干燥的衣服递给邢安然。
邢安然心领神会的将衣服包裹住孩子。
“谨听柳姐的教诲啊”岁月的痕迹依旧遮挡不住邢安然少年时的意气,一脸谄媚的说道。
跟上柳寒月走进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