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们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因为确实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讨论双年展的方案和上海的演讲。令许明真惊讶的是,林夏对艺术理论的了解相当系统,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野路子。
"你以为街头艺术家都不读书吗?"林夏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从一堆颜料罐下抽出一本折角的《当代艺术哲学》,"我爸是美学教授,我家晚餐桌上的话题不是康德就是杜尚。"
许明真想起那张照片背面的字迹:"'永远不要回来'...是你父亲写的?"
林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书:"不,是我母亲。在我十六岁那年。"她轻描淡写地补充,"因为我拒绝报考美术学院,而是在全城墙上画满了彩虹色的老鼠。"
许明真不知如何回应。她想起自己父母对她选择艺术史专业的勉强接受,至少他们从未将她拒之门外。
"所以,"林夏突然改变话题,"我们上海演讲的标题是什么?'如何驯服一个街头艺术家'?还是'策展人历险记'?"
许明真感激地接受了这个转折:"我想的是更专业的题目,比如'边界对话:体制内外艺术实践的策展调解'。"
林夏做了个夸张的呕吐动作:"太学术了!我们不如叫'当控制狂遇见破坏王'?"
最终他们达成妥协,定为《无序中的秩序:论街头艺术与画廊空间的创造性冲突》。林夏负责展示视觉材料,许明真负责演讲框架。
"合作愉快。"林夏伸出手。
许明真握住她的手,注意到上面布满颜料和细小的伤痕:"合作愉快。"
天色渐暗,林夏提议叫外卖。就在许明真犹豫是否该告辞时,林夏已经拨通了附近一家川菜馆的电话:"水煮鱼,麻婆豆腐,两碗米饭...对,老地址。"她挂断电话,看向许明真,"你吃辣吧?上次饺子配蒜的样子看起来挺能吃的。"
许明真忍不住笑了:"能吃辣,但不确定能不能吃你所谓的'正常辣度'。"
"我会让老板手下留情的。"林夏眨眨眼,"毕竟明天还要见人呢。"
这句随口而出的"明天"让许明真心头一暖。她们还有明天,还有上海之行,还有双年展的计划...这种持续性的联系对她而言既陌生又令人安心。
外卖送到后,她们用旧杂志垫着,直接在地板上开吃。林夏吃得满头大汗,却不肯放下筷子,一边吸气一边往嘴里塞麻婆豆腐。许明真也被辣得嘴唇发麻,但确实美味。
"给。"林夏突然伸手,用拇指擦去许明真嘴角的一点酱汁。
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人都愣住了。林夏的手指停在许明真唇边,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许明真能闻到对方手指上的颜料和辣椒混合的气息,看到林夏瞳孔在昏暗灯光下的细微扩张。
"呃...谢谢。"许明真最终打破沉默,递过一张纸巾。
林夏接过纸巾,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但耳尖却微微发红。许明真假装专注于食物,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