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决战·冬至血雾

东海之滨决战·冬至血雾

大熙89年，冬至，腊月廿七，东海之滨。

雾起·十年恩怨

狂风如利刃撕咬着海面，十二级飓风卷着浪墙轰然砸向礁石，却在触到李相夷周身气墙时爆成漫天碎玉。他单手持剑，月白衣襟猎猎翻飞，袖口“相夷”二字已裂成残片，露出北境雪原那道狼爪疤——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匹受伤的孤狼在雪地里喘息。

“我师兄单孤刀的尸身究竟在哪？”他的声音被风扯得破碎，剑尖却稳如泰山抵住笛飞声咽喉，“别告诉我，你金鸳盟地牢的铁笼会自己吃人！”

笛飞声盯着他泛青的唇色，忽闻普陀寺的晨钟穿透雾霭，惊飞一群海燕。几年前今日，这人在珊瑚湾用冻红的指尖在他刀柄刻桂花，说“冬至的雪水煮茶能甜到心里”。“金鸳盟从未用过化骨水。”他的刀背重重磕在礁石上，迸出的火星竟被飓风吹成蜿蜒的光带，“但你若认定是我——”刀身骤然出鞘一尺，寒芒映得李相夷眼底的血丝格外刺目，“我陪你从日出战到日落。”

李相夷蓦地低笑，笑声混着咳出的血沫溅在笛飞声衣襟：“好个‘日出日落’——今日便让你金鸳盟见识四顾门的剑如何斩尽仇怨！”

潮涌·剑影刀光

第一记交锋，李相夷足尖轻点浪尖，“婆娑步”踏出十六个虚影，竟在飓风里踏出莲花状水痕。笛飞声的“悲风白杨”刀法如铁帚扫雪，刀光过处浪水分裂成深沟，却在触及对方腰侧时，被他旋身卸力，剑尖顺势挑向他面门。

“你的刀风带沙。”李相夷险险避过刀锋，剑花挽出二十四朵寒梅，“北境雪原的教训忘了？”

“可你的剑势带抖。”笛飞声横刀架住剑势，却在相触瞬间闻到熟悉的桂花香——是刀鞘里那枚糖渍梅子，历经三年海风竟仍存余味。他喉结微动，刀锋本能偏了半寸，削落的不是发丝，而是李相夷鬓角的碎发。

断发混着血珠坠入海中，李相夷借势后跃丈许，却因碧茶之毒发作，单膝跪地。笛飞声的刀擦着他眉骨划过，削碎了他发间的玉冠，却在看见他唇角溢出的黑血时，瞳孔骤缩如针：“你竟中了碧茶之毒？是谁下的手？！”

“明知故问！”李相夷强行提气，剑光突然暴涨三尺，却在挥剑时踉跄半步，“看招！相夷太剑·浪里寻欢！”

血雾·宿命对决

五百招后，海面已浮满碎冰与血沫。李相夷的“扬州慢”内力如沸腾的铁水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每一剑挥出都伴随一口黑血，却仍以“婆娑步”游走如鬼魅。笛飞声的刀越劈越沉，明明能直击心脏，却总在最后关头转势——砍碎他的剑穗、削烂他的袖口、划破他的腰带，却始终不伤他要害。

“你若再让招，”李相夷擦去唇角血迹，倏地露出三年前珊瑚湾的狡黠笑意，“我便把你的刀鞘扔进海里喂鲨鱼。”

“不是让招，是教你。”笛飞声的刀抵住他心口，却感觉他指尖在凝聚“扬州慢”内力，“你的‘游龙踏雪’破绽在剑柄——”

“住口！”李相夷突然怒吼，挥剑斩断对方刀鞘红绸，“我要的是生死之战，不是武学切磋！”

“疯子！”笛飞声骂道，却在对方剑势劈来时，主动卸去三成内力。两人刀剑相击，竟在海面激起十丈高的水柱，惊得远处渔船纷纷掉头。

沉海·断发缠鞘

日头西斜时，李相夷已咳出第七口黑血。他望着笛飞声肩头的刀伤——那是自己方才用剑划的，却故意避开了琵琶骨。“你我都在留手。”他忽然苦笑，“这算什么决战？”

笛飞声的刀垂在身侧，血珠顺着刀尖滴入海中：“因为你是李相夷。”

“可我也是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抬头望向前方的雾霭，“而你是金鸳盟盟主。”

两人对视瞬间，飓风骤然转势，掀起数十丈高的浪墙。李相夷忽然提剑冲刺，笛飞声同时挥刀劈砍，却在招式用尽时，双双被浪墙卷入海潮。下沉瞬间，李相夷的红绸缠住笛飞声刀鞘，他听见对方在气泡中低喊：“闭气！”

海水灌进口鼻前，李相夷最后看见的，是笛飞声眼中的焦急——那眼神与三年前珊瑚湾他高烧时如出一辙。他想笑，却被海水呛住，指尖却仍死死攥着对方的刀鞘绳结。

沉海·断发缠鞘

三日后，无颜在珊瑚湾捞起半片绣着海浪纹的衣角，突然听见礁石后传来重物倒地声。他循声跑去，只见笛飞声趴在礁石上，手里攥着刀鞘，刀柄缠着三缕断发——其中一缕还沾着未干的黑血。

“尊上！”无颜慌忙扶住他，却触到他后背狰狞的礁石划伤，“您何苦……”

“去拿酒。”笛飞声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指尖摩挲着断发，“把三十坛焚心醉全倒进海里……他爱喝。”

无颜喉头一紧，想起半月前在黑市听来的传闻：“李门主他……会不会早已……”

“他不会死。”笛飞声突然攥住无颜手腕，瞳孔里燃着疯癫的光，“他若死了，定会托梦来骂我——就像当年在北境雪原，他偷喝我的酒，却说是我欠他的人情。”

十年·雾散云开

十年后，东海渔村的雾霭里，李莲花蹲在船头补渔网，腰间金铃蓦地发出清越鸣响。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艘黑帆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的黑衣人正用刀鞘磕着栏杆——那节奏，竟与十年前梦里的鼓点一模一样。

笛飞声站在桅杆顶，望远镜里的白影忽然放下渔网，抬手摸向发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断发仍在，却多了丝海腥味。十年前冬至的每招每式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他倏地轻笑，终于明白当年李相夷为何在“明月沉西海”时偏了剑尖——那不是同归于尽，而是用最后力气替他挡下背后的暗箭。

“哗——”

李莲花看着黑衣人腰间的红绸被风吹起，竟与自己金铃上的穗子同频晃动。他想起医馆老张头的话：“你后颈的疤，像被刀鞘磕的。”此刻海风带来隐约的桂花香，他摸向藏在衣襟里的半块玉佩——那是从海底漂来的，上面刻着“飞声”二字。

笛飞声的刀鞘突然发出龙吟，他看见白影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指尖轻轻抚过刻字。十年前珊瑚湾的星图、北境雪原的桂花糖、东海决战的断发，在这一刻连成完整的线。他终于读懂李相夷最后那抹笑——不是释然，而是“原来你也和我一样”。

雾霭渐散，阳光穿透云层，在两人之间的海面铺就金色大道。李莲花举起玉佩，笛飞声握紧刀鞘，断发与金铃穗子在风中相触，恍若十年前那记未及相撞的刀剑。

有些故事，从不是非黑即白。就像此刻穿透雾霭的阳光，终将照亮当年被仇恨遮蔽的真相，和刀鞘里藏了十年的，那句未说出口的“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