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精作祟·酒瓮迷局】
大熙110年,小寒,寅时。
寅时雪骤,李莲花刚掀开地砖,方多病的貂裘便蹭着他后颈探过来:“慢着!上回狐狸精偷喝‘焚心醉’,你往陶瓮里撒了多少返魂香?”少年举着烛台的手直抖,火光照得三百颗梅核在酒液里泛着幽光——分明每颗都生了细眉细眼,为首那颗还顶着半片褪色的红绒布,正是去年腊月方多病偷糖时被白猿扯掉的帽穗。
“不过是借了白猿的桃枝引香。”李莲花用酒勺敲了敲瓮沿,梅核们顿时排成北斗阵,“倒是你,上个月把狐狸精的窝点画成《东海仙府图》卖给江湖月报,这会儿倒怕起精怪了?”
笛飞声的刀鞘蓦地横在酒瓮上方,玄色衣摆扫过方多病乱晃的烛台:“吵。”刀风掠过酒面,为首梅核“嗖”地射出酒液,在雪地上写出《讨酒檄》,落款爪印与三年前狐狸精在听潮亭柱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方多病倏地蹦起来:“肯定是那只偷我蟹壳酥的狐狸!上个月还看见它叼着笛盟主的旧刀穗招摇过市!”他揪住李莲花的袖口,“快想想办法!去年你用醉蟹膏哄走它,这次…”
“这次用你的桂花糖。”李莲花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正是方多病藏在暖炉夹层的私货,“去门口撒三圈,就说‘梅精酿的酒比你的糖罐甜’。”见少年瞪眼,他笑着补了句,“去年你替我们引开百川院暗桩时,它不是还帮你叼过金创药?要懂得感恩。”
笛飞声忽然开口:“东边礁石下的鲱鱼罐头,分它半罐。”刀鞘轻点地面,梅核们乖乖退回酒瓮,只剩为首那颗顶着红绒布,在瓮口朝方多病晃了晃——活像在比中指。
【雪傀夜行·机关算尽】
三更梆响混着暴雪砸在青瓦上,柴门突然传来《凤求凰》的叩门声。李莲花刚挑开门闩,方多病就尖叫着躲到笛飞声背后:“是百川院的傀儡术!去年他们用雪傀偷了我三坛‘焚心醉’!”
十八个雪人抬着镶金暖轿立在阶前,轿中冰雕与笛飞声九分相似,眼尾还凝着冰晶,活像刚从东海捞上来。展云飞从廊下踱步而来,袖中飘落半片天机山庄特制的融雪符:“傀儡师该是黔州巫祝一脉,雪傀关节处的朱砂印…”
“是我上个月卖给黑市的防伪标记。”李莲花往轿中掷了颗火炭,冰雕瞬间融化成《东海仙人起居注》,扉页上的方多病正被母蛊追得跳茅厕,落款印章正是三日前他亲自盖在画师腰间的,“小宝,你确定没把咱们泡温泉的事也卖给江湖月报?”
方多病梗着脖子嚷嚷:“那是艺术加工!再说笛盟主替你揉肩的场景——”话未说完就被笛飞声的刀鞘敲中脑袋,后者正用刀尖挑起某片欲逃的雪傀残肢,上面竟绣着金鸳盟暗桩的蟹形胎记。
恰在此时,白王从屋顶跃下,震得檐角冰棱簌簌而落:“尊上,属下探得百川院新赏金榜——”话到嘴边却笑出声,因院中雪人突然齐跳胡旋舞,扬起的雪沫在空中凝成“五十万两”的价码,“倒是比咱们预估的多了二十万。”
李莲花忽然握住笛飞声的刀鞘,在雪地上划出个“冤”字:“劳烦白兄明日去黑市散个消息,就说‘东海仙人最烦雪傀跳胡旋’。”他转头望向方多病,后者正偷偷往雪人手里塞桂花糖,“小宝负责画幅《雪傀醉酒图》,就画它们抱着空酒坛醉倒在礁石上。”
笛飞声用刀鞘扫落方多病肩头的雪:“蠢办法。”却在雪人崩塌时,悄悄将梅精顶的红绒布塞进李莲花袖口——那是他去年看见李莲花盯着方多病的破帽穗叹气时,偷偷收的。
【暖烟杀机·蛊影重重】
地龙烧得青砖发烫,李莲花往熏笼撒了把紫鳞粉,暖烟腾起处,方多病突然指着梁上怪叫:“留影蛊成精了!快看!他们在画笛盟主的中衣!”
三百只蛊虫正用磷粉勾勒《三圣更衣图》,黑衣刀客的中衣纹样与李莲花昨日晾在礁石上的那件别无二致,领口处还绣着极小的海浪纹——那是三日前李莲花趁笛飞声午睡时偷偷缝的。
“方小宝你卖了多少蛊影?”李莲花抄起药勺敲暖炉,却见笛飞声的刀光已震碎半幅画作,剩下的半幅里,青衫人正替黑衣刀客整腰带,“上个月你说‘留影蛊只记美景’,敢情是专记咱们的糗事?”
方多病缩着脖子往展云飞身后躲:“江湖月报说‘仙人日常’最畅销!再说笛盟主泡温泉时——”话未说完就被无颜掷来的账本砸中脑袋,后者正抱着金鸳盟冬猎账本,眼角余光扫过梁上残画:“小侯爷,您上月预支的二十坛‘焚心醉’,该用留影蛊抵账了。”
笛飞声陡然按住李莲花欲撒痒痒粉的手,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老茧——是当年在东海替自己挡箭时留的。他转而用刀鞘轻点熏笼,磷粉竟自动聚成《清心咒》纹样:“治治你的蛊虫,比治方小宝的嘴容易。”
李莲花倏地轻笑,从雪人腹腔里掏出被塞成球的罪证——正是方多病去年输掉的欠条,上面还粘着半片梅精顶过的红绒布:“明日化雪时,不如让百川院掌刑使看见这堆‘仙人秘宝’?”他晃了晃欠条,“比如某小侯爷三岁时的开裆裤画像?”
方多病顿时跳起来抢欠条,却撞得雪人齐齐挠痒——原来李莲花早把痒痒粉揉进了雪傀的“天灵盖”。展云飞望着这幕,想起天机山庄后园的老梅,何晓凤总说“江湖最暖的不是炭火,是有人陪你闹笑话”,此刻倒觉得,这话比雪梅膏还甜。
【岁寒终章·炉火余温】
五更鸡鸣时,李莲花从冰棱里抽出封密信,朱砂批注在火光中显形:【赏金添至五十万两,附赠天机堂最新机关兽】。方多病凑过来,倏地指着信末的木甲麒麟画像笑出声:“这麒麟的尾巴,分明是我去年烤焦的蟹钳啊!”
“来得正好。”李莲花将密信折成纸鸢抛向暖炉,火光中跃出匹木甲麒麟,嘴里却叼着幅极小的开裆裤画像——正是方多病三岁时被母上大人罚跪时的“杰作”。笛飞声的刀风劈碎机关兽时,漫天齿轮竟拼成个歪扭的“冤”字,多像在替方多病喊屈。
白王这时递来杯热酒:“尊上,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在机关兽残骸里埋了‘盗春香’。”果然,浸透雪酿的齿轮突然奏起《清心普善咒》,方多病趁机把欠条钉在《三圣醉雪图》旁:“这下百川院该知道,仙人最爱看的是——”
“是有人愿陪你把赏金折成纸鸢,把追杀变成围炉。”李莲花打断他,往笛飞声碗里添了勺梅精新酿,酒液在火光中泛着细碎金斑,“当年在东海啊,我们总怕被江湖追上;如今倒好,雪傀送情报,梅精酿新酒,连悬赏令都成了火塘的柴火。”
笛飞声蓦地望向窗外,晨光里,梅精们正用酒液在雪地写狂草——“来年春日,再战江湖”。他想起大熙86年的雪原,李相夷把自己的刀穗系在他手腕上,说“这样就不会走散”,如今刀穗早成了蛊虫的窝,人却比任何时候都近。
不一会儿,方多病抱着熏笼滚过来:“说好了!明年春分去黑市卖雪傀画像,赚的钱换三十坛‘焚心醉’!”他戳了戳笛飞声的刀鞘,“笛盟主不许用刀鞘敲我脑袋,李莲花不许往酒里下蛊!”
李莲花笑着往他嘴里塞了块蟹壳酥,腕间金铃轻响。火光映着三人交叠的影子,暖炉里的碳火“噼啪”炸开,将雪夜烘得比春日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