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油脂，沈昭宁的裙摆擦过石壁，蹭下一层暗红色粉末。楚煜川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火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跳动，照出颈侧一道未干的血痕——是柳依依刚才毒发时抓伤的。
"这地方..."柳依依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发颤，她死死攥着楚煜川的袖子，"怎么会有血从墙里渗出来？"
沈昭宁的指尖抚过潮湿的石壁。那些暗褐色的纹路在火光下忽然泛起金丝，像极了春杏临死前瞳孔扩散的模样。她故意让指甲缝里残留的血迹蹭在符咒上，石壁立刻传来细微的震动。
"小心！"谢清澜突然拽开柳依依。一块刻着诡异图腾的石板轰然砸落，溅起的泥水打湿了楚煜川的靴面。他剑锋一转挑开石板，底下露出半截白骨——指骨上套着枚褪色的金戒。
楚煜川的剑尖猛地顿住。沈昭宁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那枚戒指内侧刻着先皇后的闺名。
"殿下现在信了？"沈昭宁用染血的袖口擦了擦石壁，更多符咒在血渍下显现，"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朱砂，是掺了金蚕蛊粉的..."
柳依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月白中衣的领口被咳出的血染成淡金。她慌乱去擦，反而把血迹抹得满脸都是。楚煜川一把扣住她手腕，三道金线已经从她锁骨下的抓痕蔓延到颈动脉。
"解药。"他转向沈昭宁时剑锋偏了三寸，正好映出她冷静到可怕的眼睛，"条件。"
沈昭宁轻轻踢开那截指骨。白骨滚进阴影里，撞出空荡荡的回响。"前面左转有间密室。"她弯腰从靴筒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但殿下最好先看看这个。"
刀光划过她自己的手腕。楚煜川下意识要去拦，却在看到皮肤下蠕动的金线时僵住。那些金线组成诡异的莲花纹，与石壁上的符咒一模一样。
"金蚕蛊要活人养。"沈昭宁任由血珠滴在楚煜川剑刃上，血滴顺着剑脊滚出一道蜿蜒的痕，"先皇后养了十二年，我养了三年。"她突然抓住楚煜川的手按在自己小腹，"现在轮到柳姑娘了——您猜她能撑多久？"
楚煜川的手掌像被烫到似的弹开。这个动作太急，火把的光晃得柳依依惊叫出声。沈昭宁趁机往前走了两步，绣鞋踩碎地上一块龟甲。
"喀嚓"一声，前方石壁突然裂开。十二盏长明灯齐齐亮起，照得满室通明。正中央的水晶棺里，密密麻麻的金蚕蛊正在啃噬一具穿着宫装的骸骨。
柳依依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指着水晶棺后方的墙壁，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十二幅美人图无风自动，画中女子的脸——全是先皇后不同年龄的样貌。
"别看眼睛！"谢清澜的银针突然射向最中间那幅画。针尖刚碰到画纸，整幅画"轰"地燃起蓝色火焰。火舌舔舐过先皇后含笑的眼睛，画中人突然流下两行血泪。
楚煜川的剑"当啷"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抓燃烧的画，被沈昭宁从背后猛地一拽。两人一起撞在石棺上，震得棺盖移开半寸。几十只金蚕蛊立刻顺着缝隙爬出来，其中一只直接掉进柳依依的衣领。
"脱衣服！"沈昭宁扯开自己外衫往柳依依身上抽。楚煜川却突然掐住她脖子把她按在棺盖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她嘴。
"唔！"沈昭宁的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晶上。她看见楚煜川瞳孔紧缩——燃烧的美人图灰烬里，浮出几行血字：
【吾儿煜川亲启
萧氏以蛊控君 此物惧茉莉香
玉枕夹层有...】
后面的字被突然窜高的火焰吞没。柳依依正疯狂拍打着自己后背，那只金蚕蛊已经咬破她贴身小衣，在她脊梁上留下一道金线。
"玉枕..."楚煜川的手劲松了松，沈昭宁趁机偏头咬在他虎口上。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的同时，她听见谢清澜的银针钉入石壁的脆响。
三根针呈品字形扎在最后那幅美人图的眼睛上。画中先皇后的嘴角突然扭曲，整面墙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沈昭宁趁机挣脱楚煜川，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
"想要解药就跟我来。"她将银簪甩向水晶棺，簪头镶嵌的珍珠炸开一团白雾。金蚕蛊遇到雾气立刻蜷缩成球，柳依依背上那条金线也停止了蔓延。
楚煜川捡起剑跟上去时，沈昭宁已经推开密室深处的暗门。浓重的茉莉香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暗室中央的祭坛上，摆着个正在融化的玉枕——正是先皇后薨逝那晚枕着的。
"真有趣。"沈昭宁用银簪挑开玉枕夹层，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飘出来，"萧玉容居然把蛊引藏在..."
她的话被柳依依的惨叫打断。暗室角落突然射出几支弩箭，其中一支擦过柳依依耳垂，带出一串血珠。楚煜川挥剑挡开后续箭矢时，沈昭宁已经闪到祭坛后方，金箔在她掌心泛着诡异的光。
"趴下！"谢清澜突然扑倒柳依依。一支涂着金粉的弩箭钉入她肩膀，箭尾的茉莉花穗迅速变黑腐烂。沈昭宁眯起眼睛——这手法太熟悉了，和春杏指甲缝里的毒一模一样。
楚煜川的剑风扫落三支弩箭，第四支却擦着他脸颊飞过，在祭坛上撞出清脆的响。玉枕彻底碎裂，露出里面干瘪的蛊虫尸体。沈昭宁突然笑了，她把金箔按在自己手腕的蛊纹上。
"殿下知道为什么先皇后会选茉莉香吗？"她指尖一挑，金箔边缘立起来割破她皮肤，"因为..."
血滴在祭坛凹槽里的瞬间，整个暗室剧烈震动。十二盏长明灯同时熄灭，又在一息后全部变成幽绿色。楚煜川的剑映出墙上突然浮现的壁画——先皇后被锁链捆着，而执鞭人赫然是年轻时的萧玉容。
"因为茉莉香能掩盖蛊王苏醒的味道。"沈昭宁的声音忽然从楚煜川背后贴上来。她染血的手指点在他颈侧脉搏上，"就像现在，殿下闻到的茉莉香里...是不是混着血腥味？"
柳依依突然发疯似的撕开自己衣领。她锁骨下的金线已经变成蛛网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救我！"她扑向楚煜川时踢翻了祭坛边的香炉，炉灰里滚出半块焦黑的骨头。
楚煜川的剑尖在沈昭宁咽喉前半寸停住。他看着她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忽然发现她瞳孔深处也泛着金丝——和先皇后画像最后一模一样。
"条件。"他声音哑得不成调，"你要什么？"
沈昭宁轻轻拨开他的剑。她走到祭坛前跪下，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玉瓶。"第一，萧玉容的人头。"瓶塞拔开的瞬间，茉莉香里混进铁锈味，"第二..."
她突然抓住楚煜川的手按在祭坛上。谢清澜的银针同时刺入他腕间，取出一滴心头血坠入凹槽。整个祭坛"咔"地裂开，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池中央浮着个琉璃匣子，里面蜷缩着条通体金黄的小虫。
"第二，我要它。"沈昭宁的指尖隔着琉璃轻抚蛊虫，"用殿下的血养三天，就能解柳姑娘的毒。"
柳依依的指甲突然抠进楚煜川手臂。她嘴角开始溢出血沫，眼神却死死盯着沈昭宁腕间的蛊纹。"你...早就计划好的..."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滴在下巴上，"用我的毒...逼殿下..."
楚煜川突然割开自己手掌。血溅在祭坛裂纹上，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我答应。"他剑锋转向沈昭宁，"但若三日后依依未愈..."
沈昭宁直接把手伸进血池。琉璃匣子碰到她皮肤就自动打开，金蚕蛊王缓缓爬进她袖口。"没有但是，殿下。"她染血的衣袖擦过楚煜川脸颊，"毕竟先皇后留下的解药方子...还在我这儿呢。"
暗室突然剧烈摇晃。谢清澜扶着的壁画整块剥落，露出后面更恐怖的场景——十几个被锁链拴着的女子，每人手腕都有和沈昭宁一样的蛊纹。最下方刻着行小字：
【养蛊之法 需血脉相连者替之】
楚煜川的剑"铮"地掉进血池。他看向沈昭宁的眼神第一次带上恐惧，"你是...先皇后的..."
沈昭宁已经走到暗室出口。她回头时，蛊王在她衣领下游出一道金线。"三日后子时，拿萧玉容的人头来换解药。"她指尖弹出一枚玉牌钉在墙上，"对了，这密室通着萧家祠堂——殿下现在信春杏写的'萧'字了吧？"
柳依依的惨叫突然拔高。她后背的金线全部变成血红色，整个人蜷缩成诡异的姿势。楚煜川抱起她冲向出口时，听见沈昭宁最后半句话混在崩塌声里：
"...忘了说，蛊王苏醒时要喝亲缘血——殿下猜猜它刚才为什么那么乖？"
暗室崩塌的轰鸣声中，沈昭宁的耳坠突然炸裂。碎玉擦过她颈侧时，楚煜川的剑鞘横挡在她喉前，金属与玉石相撞迸出火星。
"别动。"他声音压得极低，剑鞘上传来的震动却暴露了指尖的颤抖，"墙里有东西。"
柳依依的呜咽卡在喉咙里。她蜷缩的姿势让衣领散开，露出心口蔓延的金线——此刻正随着某种韵律跳动，像在呼应什么。谢清澜的银针突然脱手射向祭坛后方，"叮"地钉住一只正在蜕皮的金蚕蛊。
沈昭宁反手握住楚煜川的剑鞘。这个动作让两人袖口交叠，她腕间的蛊纹突然暴起数道金线，直刺他腕脉。"感觉到了吗？"她指甲掐进他虎口方才被咬的伤口，"蛊王在找同类。"
整面墙的壁画突然剥落。碎屑纷飞中露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里都探出半截干枯的手指——指节上全戴着与先皇后同款的金戒。楚煜川的剑"铮"地出鞘三寸又硬生生收回，剑刃映出沈昭宁唇角一抹得逞的冷笑。
"萧家祠堂的机关要活人血引。"她突然拽过柳依依流血的手按在墙上，"特别是...中蛊之人的血。"
柳依依的尖叫声被石壁吞没。鲜血触到孔洞的瞬间，所有干尸手指齐齐转向楚煜川。谢清澜的银针暴雨般射向孔洞，针尾系着的金线在空中织成网，却拦不住最中央那根手指——它正以扭曲的姿势指向楚煜川腰间的龙纹玉佩。
"先帝的..."楚煜川的剑终于完全出鞘，斩向那根手指时带起腥风，"你早算计好了？"
沈昭宁闪身避开飞溅的腐肉。她袖中的蛊王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震得柳依依呕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殿下现在该关心的，"她踩住那截断指碾了碾，"是柳姑娘还能撑几个时辰？"
祭坛彻底坍塌的巨响中，谢清澜突然撕开自己的袖口。他小臂内侧赫然是同样的蛊纹，只是已经褪成灰白色。"金蚕噬心，子时最毒。"他银针挑破自己腕间旧疤，黑血滴在柳依依心口的金线上，"要解此毒，需取蛊王宿主三滴血——"
楚煜川的剑尖抵住谢清澜咽喉时，沈昭宁的银簪已经刺入自己锁骨下方。血珠顺着簪头凹槽滚落，在簪尾凝成诡异的莲花状。"第一滴。"她将血滴进柳依依因痛苦而大张的嘴里，"取的是悔恨。"
柳依依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突然暴起掐住沈昭宁脖子，指甲深深陷进对方颈侧皮肤。"你故意的..."她声音里混着血气，"那碗杏仁酪...是你换了..."
沈昭宁任由她掐着，簪尖转向自己心口。"第二滴。"鲜血涌出的刹那，整间暗室突然弥漫开茉莉混着腐肉的味道，"取的是背叛。"
楚煜川的剑突然转向劈开地面。青砖裂处涌出汩汩黑水，水里浮沉着数十片与先皇后金戒同款的薄金片。最中央那片刻着萧玉容的闺名，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看颜色，正是春杏死前咬碎的那颗毒囊里的。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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