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尚宫喋血
卯初刻的晨雾像浸了血的素纱,沉甸甸地压在尚宫局飞檐上。叶澜衣踩着青砖缝里蜿蜒的血痕跨过门槛,绣着缠枝莲纹的鞋底洇开暗红水迹——自徐婕妤暴毙算起,这已是七日内第六起命案。当值典记女官春莺的尸身蜷缩在檀木账册堆里,右手食指还勾着算珠,仿佛临死前仍在核计月例银钱,左掌却紧攥着半片染了香粉的残页,边缘毛糙的撕裂痕迹与三日前太医院丢失的取药单存根严丝合缝。
"第七个了。"裴琰之的皂靴碾过滚落的玛瑙算盘珠,玄铁令牌在晨雾中泛着冷光,"从徐婕妤咽气到现在,六局二十四司折了二十三人,尚宫局就去了七个。"他忽然用缠枝纹刀鞘挑起春莺的月白水裙,露出苍白大腿内侧的胭脂痣——豆粒大小的朱砂点,边缘竟用金线勾着极小的并蒂莲纹,正是十年前选入宫的细作标记。
叶澜衣的指甲掐进掌心。三日前秋棠的尸体在浣衣局井中被发现时,她耳后同样的朱砂痣被刻意用胭脂盖住,若不是验尸时擦落粉黛,这串连九人的暗线至今仍会隐匿在宫墙阴影里。裴琰之的刀刃突然抵住她后心,寒铁贴着鸦青色宫装传来刺骨凉意:"尚宫局名册第三页,癸未年入选的宫女里,这样的朱砂记共有九个。"他的声音混着晨雾漫进她耳中,"昨夜亥初,掌灯的巧月说你曾问起秋棠的户籍,那时春莺还活着。"
窗外掠过三道黑影,檐角铜铃骤响。叶澜衣袖中软刃尚未完全展开,玉贵妃的朱漆软轿已碾过血迹停在院中。八名抬轿太监垂首跪地,轿中飘出的沉水香混着铁锈味,绣着缠枝莲纹的轿帘被风掀开半幅,露出贵妃染着凤仙红的护甲正拨弄一串琉璃佛珠——颗颗晶莹的珠子上,隐隐浮着暗红血纹,正是相府暗卫传递密信的暗号。
"本宫来得不巧了?"玉贵妃的声音像浸了冰的蜜糖,软轿中伸出的护甲尖端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听闻尚宫局昨夜走水,特意送些止血的金疮药来。"佛珠突然"啪"地崩断,十八颗珠子滚落满地,每颗停住时都摆成北斗状,正是相府死士集结的信号。叶澜衣的软刃悄然缩回袖中,指尖触到袖底刻着的"柳"字暗纹——那是柳姨娘咽气前,用指甲在她掌心刻下的最后痕迹。
裴琰之忽然弯腰拾起一颗琉璃珠,拇指碾过表面血纹:"贵妃娘娘的佛珠,倒像是用活人血祭养的。"他抬头时眼底淬着冰,腰间令牌在晨雾中闪过三道银光,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调令暗语。玉贵妃轻笑一声,护甲划过轿帘,露出半张敷着珍珠粉的脸:"裴大人说笑了,不过是本宫念着往生咒时,不小心划了手。"她的视线扫过春莺腿上的朱砂痣,嘴角笑意未褪,眼尾却掠过一丝戾气,"叶尚宫,这宫里的胭脂痣,该好好清清了。"
软轿离开时,晨雾终于散去。叶澜衣盯着地上的血纹北斗,忽然想起十六年前那个暴雨夜,柳姨娘抱着襁褓冲进她厢房时,肩头同样有道北斗状的灼伤——与春莺尸身大腿内侧的朱砂痣,竟在同一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