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消防梯上敲出密集鼓点,我数着杨博文图纸标注的第七根通风管栅栏螺丝。手术剪绞断第三根扎带时,铁锈混合着雨水涌进喉咙——和十二岁那年防波堤海水的咸腥如出一辙。
"通风管直径缩小了。"倪芑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图纸显示应该有五十厘米,实际测量只有四十三。"
手指摸到管壁内侧的凹槽,新刷的防锈漆掩盖不了机械改造的痕迹。这些凹槽排列得太规律,像是为某种设备预留的轨道。当手电光扫过第三个弯道时,管壁上突然出现几道平行的刮痕,金属翻卷的边缘还沾着暗褐色污渍。
后院废弃笼舍的改装痕迹在闪电中无所遁形。加固的锁扣边缘磨得发亮,加厚隔层用的竟然是医用级隔音棉。最令人作呕的是那些本该放置食盆的位置,焊接的电击片残骸上还粘着几撮灰白色毛发。
"这些改装至少进行了三个月。"倪芑调出对比图,"看焊接点的氧化程度,第一次改装是在......"
手电筒突然照到最内侧笼子的反光,玻璃眼球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我。雪貂标本的皮毛保存完好,颈部银牌在雷光中闪烁时,我名字的刻痕里嵌着的草莓酱残渣突然刺痛视网膜。那是它最后一次偷吃我早餐时留下的,左奇函笑着用纸巾给它擦嘴的画面在脑海里闪回。
标本室门轴发出年迈般的呻吟,福尔马林的气味像冰锥刺入太阳穴。整面墙的浸泡罐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某个装着犬类心脏的罐子底部贴着标签:实验体7号,咬合压力测试。
磨砂玻璃上突然投下人影,凌云扯开防护服领口的动作让锁骨疤痕完全暴露。她正在清点托盘里的手术器械,柳叶刀在无影灯下划出冷冽的弧线。记忆卡从雪貂胃部缝合线滑落的瞬间,整排器官标本突然在震荡中倾斜。
"小心右后方!"倪芑的警告迟了半秒。漂浮的肾脏擦过手背,表面半月形齿痕与左奇函手腕的伤疤组成完美镜像。更多罐子开始摇晃,福尔马林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扭曲的星芒图案。
视频里的左奇函被束缚带固定在诊疗椅上,注射器推入的蓝色液体在镜头下折射出星状结晶。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膝盖上的素描本,针头刺入静脉时铅笔线条突然剧烈颤抖——最新那页画着我别着星空发卡的样子,红笔圈出的贴纸位置分毫不差。
"记忆干扰剂起效时间是六分钟。"倪芑放大视频角落的电子钟,"但你看他的左手......"
被固定住的手腕内侧有规律地起伏,指甲在束缚带上刮出的刻痕连起来看,是倒置的北斗七星。暴雨突然冲垮电路,黑暗中有节奏的敲击声从暗门后传来,精确复现着十二岁那年我们在防波堤用贝壳摆出的SOS信号。
雪貂标本突然发出机械运转的嗡鸣,左奇函少年时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别相信现在的我"。录音放到第三遍时,标本的玻璃眼球突然弹开,微型投影仪在墙面投出模糊的监控画面——诊疗室里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整静脉滴注速度,她转身时红珊瑚手链在镜头前晃过,腕表显示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这不可能......"倪芑突然切断通话。标本室的门把手正在转动,凌云的高跟鞋声混着医疗推车的滚轮声从走廊逼近。暗门后的敲击声突然变得急促,某种金属器械掉落的脆响让所有浸泡罐同时震动。
我攥紧记忆卡扑向通风管,身后传来福尔马林液体泼洒的黏腻声响。凌云的声音刺破黑暗:"通风系统启动消毒程序。"排风扇突然轰鸣着运转,气流裹挟着刺鼻的化学药剂灌入管道。
指甲抠着管壁的防滑纹路向前爬行时,手腕突然触到某个温热的金属物体。微型摄像头还在运转,红灯规律闪烁的频率与暗门敲击声完全同步。镜头焦距自动调整的瞬间,诊疗床上的身影猛地坐起,他扯掉心率监测贴片的手势与十五岁那年撕创可贴的动作重叠——左奇函每次撒谎前都会无意识做这个小动作。
排风扇的轰鸣突然停止,通风管尽头透进一丝光亮。爬出管道的刹那,手机自动连接了院内WiFi,倪芑发来的定位地图上,代表杨博文的红点正在室正下方二十米处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