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阮青霜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远处有一点微光,忽明忽暗,像风中的烛火。她想要靠近那光,却怎么也动不了。
"阮青霜..."
有人在叫她。声音很熟悉,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
"求你了...睁开眼睛..."
吴邪?是吴邪的声音。为什么他听起来这么痛苦?发生什么事了?
记忆碎片突然涌入——青铜门、父亲的白骨、陈队长的枪、吴邪挡在她面前...血花在他胸口绽放...
吴邪受伤了!为了救她!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击中阮青霜,她猛地挣扎起来,想要冲破黑暗的束缚。那点微光越来越亮,逐渐扩大成一片白光...
"她手指动了!"王胖子的大嗓门刺入耳膜。
阮青霜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她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身下是硬邦邦的行军床。王胖子圆乎乎的脸悬在上方,满是胡茬的脸上写满担忧。
"谢天谢地!你昏迷两天了!"王胖子转头大喊,"天真!她醒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门被猛地推开。吴邪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吓人,左胸缠着厚厚的绷带,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吴邪的眼中闪过一丝阮青霜从未见过的情绪——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释然和喜悦。
"你..."阮青霜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吴邪快步走到床前,动作有些僵硬,显然伤口还在疼。他拿起床头的水杯,小心地扶起阮青霜的头,帮她喝水。
"慢点喝,"他的声音异常轻柔,"你脱水严重。"
温水滋润了阮青霜干裂的喉咙,但她的注意力全在吴邪胸前的绷带上:"你的伤...?"
"子弹擦过肺部,没伤到要害。"吴邪轻描淡写地说,"小哥的急救很及时。"
阮青霜这才注意到张起灵站在门边,一如既往地沉默。他对上她的视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青铜门...陈队长..."她急切地问。
"门关上了,陈队长跑了。"王胖子一屁股坐在床尾,"不过损失惨重,他那些手下基本被小哥料理了。"
"我父亲..."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吴邪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们...找到了他的遗体。已经安葬在山下一处安静的地方。"
尽管早已知道父亲离世,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让阮青霜胸口一阵刺痛。她低下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泪水。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吴邪蹲在床边,视线与她平齐:"他很勇敢。最后时刻,他试图阻止仪式...为你争取了时间。"
阮青霜咬住嘴唇,点点头。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青铜门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
"门虽然关上了,但'它'组织激活了部分系统。"吴邪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最近三天,长白山地区出现了异常地磁活动,电子设备大面积失灵。"
"还有这个。"王胖子递过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段视频:夜空中,几道绿色极光诡异地舞动,而这是北纬42度的长白山,根本不该有极光。
"能量泄漏。"阮青霜立刻明白了,"青铜门是个能量装置,现在处于不稳定状态。如果不在下一次九星连珠前完全关闭系统..."
"能量过载会引发什么?"吴邪问。
"不确定。"阮青霜摇头,"可能是局部地磁逆转,也可能是更大范围的...我父亲说它是武器。"
张起灵突然开口:"必须再进去一次。"
"进青铜门?"王胖子瞪大眼睛,"上次差点全军覆没!"
"小哥说得对。"吴邪站起身,因动作太猛而微微皱眉,"我们需要彻底关闭系统。问题是,现在门关着,我们怎么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阮青霜。她深吸一口气,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布袋——父亲临终给她的玉印。
"用这个。这是守门人印信,可以临时开启通道。"她翻转玉印,露出底部的刻文,"但必须在特定时辰——下次九星连珠的精确时刻。"
"什么时候?"吴邪问。
"三天后,子时。"阮青霜看向窗外,长白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而且只有守门人血脉能使用它。"
"意思是只有你能进去。"吴邪的声音骤然变冷,"太危险了。我们对门后有什么一无所知。"
"我知道一些。"阮青霜握住玉印,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笃定,"自从...接触过青铜门后,我开始梦见一些场景。门后不是物理空间,而是某种...能量矩阵。守门人的职责不是开启,而是维持封印。"
"封印什么?"王胖子好奇地问。
阮青霜摇头:"还不清楚。但感觉很古老,很...黑暗。"
屋内陷入沉思的寂静。窗外,山风呼啸而过,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我们需要更多情报。"吴邪最终说,"胖子,你能联系上你在气象局的朋友吗?获取更精确的九星连珠时间点。小哥,你去侦察'它'组织的动向,看他们是否还在附近活动。"
王胖子和张起灵点头离开,屋里只剩下吴邪和阮青霜。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为一切镀上金色的光晕。
吴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突然显得疲惫不堪。他小心地碰了碰胸前的绷带,眉头微皱。
"你应该躺着休息。"阮青霜忍不住说。
吴邪摇摇头:"只是皮肉伤。倒是你..."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失血加上脱水,需要好好恢复。"
"我没事。"阮青霜试图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
吴邪立刻扶住她:"别逞强。"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和松木气息。
近距离看,阮青霜发现他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显然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昏迷期间,很可能就是他守在床边照料。
"吴邪..."她轻声唤道,"谢谢你...救了我。"
吴邪的表情变得柔和:"扯平了。广西那次你不也救了我?"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缠,某种无言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淌。阮青霜想起青铜门前那一刻,吴邪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仿佛她的生命比他的更重要。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那么做?"
吴邪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能...再看着重要的人死在面前了。"
这句话里包含着太多阮青霜不了解的痛苦。她想起王胖子曾提过吴邪失去的亲人,那些他无法保护的人...
"我不是你责任的一部分。"她轻声说。
"不,你是。"吴邪突然激动起来,抓住她的手,"自从杭州第一次见面,你就...就是特别的。我试图否认,试图保持距离,但当你失踪时,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耳根泛红。阮青霜的心跳加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吴邪——坦诚的、脆弱的、毫无保留的。
"我以为你背叛了我们,"他继续道,声音低沉,"那感觉比子弹还疼。然后看到你出现在青铜门前,我差点...差点..."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怕她再次消失。
阮青霜眼眶发热。她想起星空下那个未完成的吻,想起病床上他守夜的温暖,想起他教她用刀时专注的侧脸...这个看似理性冷静的男人,原来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乎着她。
"我不会再离开了。"她承诺道,回握他的手,"我们一起解决青铜门的危机,好吗?"
吴邪深深看进她的眼睛,然后缓缓点头:"一起。但答应我,不要冒险。不要...不要像上次那样独自行动。"
"我答应你。"阮青霜微笑,"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别再为我挡子弹了。"
吴邪轻笑一声:"这个承诺我可不能保证做得到。"
暮色渐深,木屋里暗了下来。吴邪起身点亮油灯,温暖的橘色光芒驱散了阴影。他回到床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坐在床沿。
"你需要吃东西。"他说,从背包里拿出几个能量棒和罐头,"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阮青霜接过食物,突然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吴邪在一旁微笑看着,时不时递水给她。
"慢点,没人跟你抢。"
吃饱后,一阵疲惫感袭来。阮青霜的眼皮开始打架,但她强撑着不想睡去——害怕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睡吧。"吴邪轻声说,为她拉好毯子,"我就在这里。"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阮青霜的抵抗土崩瓦解。在陷入梦乡前,她模糊地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阮青霜被一阵低语声惊醒。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她微微抬头,看到吴邪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但似乎睡着了,头歪向一侧。
低语声来自门外。阮青霜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惊动吴邪,悄悄走到门边。
"...确认是明晚子时。"是王胖子的声音,"气象局的朋友说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它组织在西南五公里处扎营。"张起灵的声音更低沉,"二十人左右,有重型武器。"
"该死。"王胖子咒骂,"我们得提前行动。天真和青霜妹子都伤着,硬拼不是办法。"
"声东击西。"张起灵说,"我引开他们,你们进青铜门。"
"太危险了!上次—"
"唯一办法。"
阮青霜轻轻推开门:"不,不是唯一办法。"
王胖子和张起灵惊讶地转身。月光下,阮青霜穿着过大的衬衫和借来的裤子,看起来瘦小而脆弱,但眼神坚定。
"我有计划。"她说,"但需要大家配合。"
"你该休息。"张起灵皱眉。
"没时间了。"阮青霜摇头,"明晚就是九星连珠,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屋里的响动惊醒了吴邪。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睡眼惺忪但警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们在讨论明天的计划。"阮青霜扶住摇摇晃晃的他,"回去躺着,你伤还没好。"
"我没事。"吴邪固执地说,"什么计划?"
四人围坐在木屋中央的矮桌旁,油灯的光线在他们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阮青霜将玉印放在桌上,手指轻抚过上面的纹路。
"我父亲说这是'控制钥匙'。"她解释道,"守门人印信不仅能开启青铜门,还能控制系统。问题是,必须有人在门内操作,有人在门外护法。"
"太危险了。"吴邪立刻反对,"门内的人可能会被困住。"
"所以需要两组人。"阮青霜继续道,"一组进入门内关闭系统,一组在外面防止'它'组织干扰。"
"分工很明确嘛。"王胖子搓着手,"谁进谁出?"
"我必须进去。"阮青霜说,"只有守门人血脉能操作系统。"
"我跟你一起。"吴邪不容置疑地说。
张起灵点头:"我和王胖子在外面。"
"等等,"王胖子皱眉,"小哥,你战斗力最强,应该跟进去保护他们。我在外面放风就行。"
"不。"张起灵罕见地坚持,"你需要我引开'它'组织的人。吴邪和阮青霜足够应对门内情况。"
阮青霜注意到张起灵说这话时,与吴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他们心照不宣的计划。
讨论持续到凌晨,最终确定了每个细节。王胖子和张起灵将提前出发,制造假象引开"它"组织的主力。吴邪和阮青霜则趁机接近青铜门,在九星连珠精确时刻进入。
"还有一个问题。"吴邪皱眉,"温泉通道可能被监视了。我们需要另一条路。"
"我知道一条。"张起灵说,"地下河支流。水温低,但可通行。"
计划就这样定下来。天蒙蒙亮时,王胖子和张起灵出发去做准备。木屋里又只剩下吴邪和阮青霜。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一切镀上金色的边缘。吴邪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格外孤独。阮青霜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会没事的。"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吴邪转向她,眼神复杂:"阮青霜...如果明天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的。"
"听我说完。"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如果...如果我出不来,你要答应我立刻撤离,不要冒险。王胖子和小哥会保护你。"
阮青霜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我们说好了一起..."
"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看到你受伤。"吴邪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能更强大,是不是就能保护更多人?三叔、潘子...现在是你。"
"吴邪..."阮青霜第一次看到他眼中如此赤裸的痛苦。
"我害怕,阮青霜。"他轻声承认,"不是怕死,是怕...再一次失败。怕保护不了重要的人。"
这一刻,阮青霜看到了吴邪坚硬外壳下的脆弱——那个始终背负着过多责任的男孩,那个一直在为他人牺牲自己的男人。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很短暂,却胜过千言万语。分开时,吴邪的眼中闪烁着惊讶和某种更深的情感。
"我们会一起回来。"阮青霜坚定地说,"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个。"
吴邪深深看进她的眼睛,然后点头:"一言为定。"
窗外,朝阳完全升起,照亮了长白山皑皑白雪的山巅。明天此时,他们将面对青铜门后的未知。但此刻,在这个简陋的木屋里,两颗心前所未有地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