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

云南怒江的水声如雷鸣般回荡在峡谷之间。张起灵站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目光扫视着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三天前，他们从火车转乘长途汽车，又徒步走了两天，才到达这片与玉佩地图匹配的区域。

"应该就是那个方向。"林雨晴指着远处一座形似展翅凤凰的山峰，手指在地图和实景之间来回比对，"看那两翼的延伸，和地图上标记的一模一样。"

她的气色比在火车上好多了，腿伤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奇怪的是，张起灵肩膀上的枪伤也同步痊愈了，仿佛两人的生命力通过某种神秘联系共享着。

张起灵点点头，从岩石上轻盈地跳下来。他穿着一身当地买的黑色冲锋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线。

"天黑前赶到山脚。"他简短地说，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子。

林雨晴跟上他的步伐。自从读过父亲的日记，她对张起灵的感觉变得复杂起来。那些关于两家联姻的记载，关于血脉相连的描述，让她无法再用单纯的同伴眼光看待他。每当他不经意靠近，或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向她时，她的心跳总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山路越来越陡，植被也逐渐从灌木变成了茂密的原始森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层层树叶洒落在地面的苔藓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某种野生兰花的香气。

"小心。"张起灵突然伸手拦住林雨晴，指向地面一处看似普通的落叶堆，"陷阱。"

林雨晴蹲下身，小心地拨开表层落叶，露出下面精心伪装的绳套。这是猎人用来捕捉大型动物的装置，足以折断一个成年人的腿。

"当地人？"她轻声问。

张起灵摇头，指向绳套上系着的一小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警告标记。不是针对野兽，是针对...闯入者。"

林雨晴心头一紧："汪家？"

"不确定。"张起灵的目光扫视四周，"继续前进，保持警惕。"

两人更加小心地前进，每一步都仔细观察。森林越来越暗，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不知名的鸟叫声在树冠间回荡，时而近在咫尺，时而远在天边。

突然，张起灵停下脚步，耳朵微微动了动："有人。"

林雨晴立刻屏住呼吸，但除了风声和鸟鸣，她什么也没听到。张起灵却已经拉着她躲到一棵巨大的榕树后，手指轻轻按在嘴唇上示意安静。

几分钟后，林雨晴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低沉的交谈声，说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从声音判断，至少有五六个人正在靠近。

张起灵的手按在黑金古刀的刀柄上，但没有拔出。他的身体紧绷如弓弦，随时可以发动攻击，却又奇异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本身就是森林的一部分。

人影出现了——是几个穿着独特民族服装的猎人，皮肤黝黑，腰间挂着短刀和弓箭。他们边走边交谈，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

就在林雨晴以为他们会被发现时，领头的老猎人突然停下，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然后说了一句什么。其他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手按在武器上，四处张望。

张起灵轻轻捏了捏林雨晴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动。但就在这时，一只松鼠从他们头顶的树枝上跳过，震落了几片树叶，正好飘到那群猎人面前。

"什么人！"领头的猎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喝道，弓箭已经指向了榕树方向。

张起灵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藏身处，双手摊开显示没有武器。林雨晴也跟着站出来，心跳如鼓。

猎人们看到他们，先是惊讶，随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们用土语快速交谈着，目光不断在张起灵和林雨晴身上来回扫视。

"我们没有恶意。"林雨晴用最友好的语气说，"我们是...学者，来研究植物。"

老猎人眯起眼睛，突然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拉开了张起灵的衣领，露出锁骨附近的张家印记。看到那个标记，所有猎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

"张...张家..."老猎人的汉语磕磕绊绊，眼中满是敬畏，"守门人..."

张起灵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知道张家？"

老猎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了个手势，其他猎人立刻放下武器，态度完全变了。"跟我们来。"他说，"长老要见你们。"

林雨晴看向张起灵，后者微微点头。看来这些当地人与守护者家族有着某种联系，或许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他们跟随猎人穿过密林，来到一个隐藏在山谷中的村落。木结构的吊脚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中央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几个孩子正在那里玩耍。看到陌生人，孩子们立刻躲到大人身后，好奇地探头张望。

老猎人领着他们来到最大的那栋吊脚楼前，对着门内说了几句。片刻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出来，脸上皱纹如同树皮般深刻，但眼睛却明亮如少年。

"我是傈僳族的阿普长老。"老者用流利的汉语说道，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张起灵的脸上，"多少年了...终于又见到了守门人。"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他们进入屋内。屋里陈设简单但整洁，中央的火塘里燃着微弱的火焰，墙上挂着各种兽骨和草药。阿普长老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亲自倒了两杯茶。

"你们寻找凤凰门。"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雨晴惊讶地看向张起灵，后者面无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不必紧张。"阿普长老微笑，"我们傈僳族世代守护这片土地，也守护着那个秘密。每一任长老都会将故事传给下一任——关于两大家族和九扇青铜门的故事。"

他从一个木盒中取出一块古老的兽皮，上面绘制的地图与玉佩显示的惊人相似。"张林两家，如同阴阳，缺一不可。"他的目光落在林雨晴身上，"特别是林家最后的血脉，更是关键。"

林雨晴心跳加速："您知道我？"

"你长得像你父亲。"阿普长老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林雨晴，"二十年前，他也来过这里，寻找青铜门。"

"我父亲...来过？"林雨晴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阿普长老点点头，眼中浮现回忆的神色："他带着半本笔记，说必须找到阻止汪家的方法。他在凤凰门待了三天三夜，离开时带走了某样东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林雨晴的脑海中闪过父亲日记被撕掉的几页。那上面记载了什么？父亲从青铜门带走了什么？为什么他从未提起过这段经历？

"凤凰门在哪里？"张起灵直接问道。

阿普长老看向窗外，指向那座形似凤凰的山峰："在神鸟的心脏位置。但路不好走，尤其现在这个季节，山神易怒。"他顿了顿，"今晚留下参加我们的火把节，明天我派人带你们去。"

夜幕降临，村落中央的广场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傈僳族的男女老少穿着节日盛装，围着火堆唱歌跳舞。林雨晴和张起灵被奉为上宾，坐在阿普长老身旁。

有人递来竹筒装的米酒，味道甜中带辣。林雨晴小口啜饮，感觉一股暖流从喉咙蔓延到全身。她偷瞄了一眼张起灵，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也接过竹筒，喝了几口。

火光映照下，他冷峻的侧脸似乎柔和了些，眼中常年不化的冰霜也微微融化。当他的目光与林雨晴相遇时，她分明看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度。

"张家和林家，"阿普长老突然说，"自古就有联姻的传统。两家的血脉结合，才能平衡青铜门的力量。"

林雨晴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幸好有火光掩护。她不敢看张起灵的反应，只能假装对舞蹈感兴趣。

"长老，"张起灵开口，声音依然平静，"关于汪家..."

阿普长老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汪家是贪婪的豺狼。他们想要的不是守护，而是掠夺。"他压低声音，"最近已经有陌生人在附近活动，打听凤凰门的事。我们加强了巡逻，但..."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打断。广场上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几个年轻猎人匆匆跑到阿普长老面前，急切地说着什么。

"怎么了？"林雨晴问道，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阿普长老的脸色变得难看："东边的岗哨发现了陌生人，十几个，带着武器。"他看向张起灵，"他们描述的首领...右眼下有疤。"

"汪藏海。"张起灵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站起身，黑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们必须立刻前往青铜门。"

阿普长老点点头，叫来两个最得力的猎人："带他们走秘密通道，现在就去凤凰门。"

告别仪式简短而庄重。阿普长老将一串骨制护身符挂在林雨晴脖子上："你父亲留下的，说有一天你会来取。"

骨符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林雨晴眼前突然闪过一连串破碎的画面——一个黑暗的洞穴，闪烁的符文，父亲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什么东西...然后是一片血红。

她踉跄了一下，被张起灵扶住。"怎么了？"他问，声音中带着罕见的关切。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林雨晴没有提及那些画面，不确定它们意味着什么。

在两名猎人的带领下，他们趁着夜色离开了村落，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向凤凰山进发。月亮被云层遮住，只有猎人们手中的火把提供微弱的光亮。

路越来越陡，有时甚至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岩壁。林雨晴的体力消耗很快，但她咬牙坚持，不想拖慢进度。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疲惫，时不时放慢脚步，或是在难走的地方伸手拉她一把。

"快到了。"领路的猎人突然说，指向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山壁，"门在后面。"

他们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与秦岭的青铜门不同，这里的入口明显更古老，周围的石壁上刻满了已经风化严重的浮雕。

"我们只能送到这里。"猎人说，"里面是圣地，外人不能进入。"

张起灵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率先踏入洞口。林雨晴紧随其后，心跳如擂鼓。洞内空气冰凉，带着金属和岁月的气息。

当他们深入约五十步时，林雨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变了——原本黑暗的洞穴突然充满了诡异的蓝绿色光线，墙壁上的符文活了过来，像蛇一样扭动着。更可怕的是，她看到地面上布满了几乎不可见的能量线，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停下！"她尖叫一声，拉住张起灵。

张起灵立刻停下，警觉地环顾四周："什么？"

"地上...到处都是发光的线..."林雨晴声音发颤，"不能踩到..."

张起灵皱眉，显然看不到她描述的东西："灵视？"他低声说，像是明白了什么，"林家的能力。"

林雨晴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父亲日记中提到的"灵视"——林家血脉特有的能力，能够看到常人看不见的能量场和机关。

"跟着我走。"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指引张起灵在错综复杂的能量线间穿行，"左三步，然后右跨一大步...现在直走五步..."

就这样，他们缓慢而谨慎地前进着。林雨晴的头痛越来越剧烈，视线也开始模糊，但她咬牙坚持。终于，当他们转过一个弯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镶嵌在山体之中，比秦岭那扇更加古老，表面布满了复杂的星图和符文。门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凤凰浮雕，展翅欲飞，眼睛处镶嵌着两颗血红色的宝石，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

"凤凰门..."林雨晴喃喃道。

就在他们准备靠近时，身后的通道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汪家的人已经追来了。

张起灵迅速拉着林雨晴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玉佩。"

林雨晴会意，取出自己的那块玉佩。张起灵也拿出他的。两块玉佩在接近青铜门时开始发出共鸣般的振动，温度也逐渐升高。

"准备好。"张起灵低声说，目光在青铜门和来路之间来回扫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林雨晴点头，握紧了玉佩。她能感觉到，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正在青铜门后苏醒，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