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桂花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不慌不忙地走向篱笆门。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自从药田里的苗子蹿得比别家快一倍，村里那些探究的目光就没断过。
"张婶来得正好。"她笑着拉开篱笆门，"正要请您尝尝新摘的野梨呢。"
几个妇人挤进院子，眼睛却直往药田里瞟。张婶一把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几把蔫巴巴的药草："陈家媳妇，你给瞧瞧，我家的黄芩咋就长不过你的？"
方桂花接过药草，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根系发黄，叶片上有霉斑，分明是浇水太多又排水不畅。她想起《农桑辑要》里专门讲过药材的灌溉要诀。
"张婶，您这地是不是挨着水沟？"她捻着叶片问道，"黄芩最怕涝，得种在高燥处。要是方便，明天我去您地里看看？"
张婶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方桂花这么爽快。她支吾着说："那...那敢情好..."
"我也去！"旁边王寡妇急忙插嘴，"我家的柴胡老是招虫..."
方桂花笑眯眯地应下，心里却拨起了算盘。这些妇人虽然爱嚼舌根，但家家都有两三亩好地。若是能说动她们一起种药材，规模上去了，跟药铺谈价钱才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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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方桂花带着小石头去了张婶家的地。她蹲在地头，抓起把土搓了搓，又拔起几株杂草看了看根系。
"得先改土。"她指着地边的水沟，"在这儿挖条排水渠，再用草木灰拌些河沙撒地里。种子得先用温水泡过..."
张婶将信将疑地照做了。不出十日，她家的药苗果然精神起来，乐得她逢人就夸陈家媳妇有本事。
消息传开，来找方桂花讨教的人越来越多。她索性在自家院里支了张桌子，每旬逢五就当起"坐堂先生"。小石头负责给来人登记，陈铁山则默默在屋檐下编着竹匾——那是方桂花设计的新型晒药匾，底下带纱网，既通风又防虫。
"陈老弟，你这媳妇可了不得！"村里老把式李伯拍着陈铁山的肩膀，"那套'深浅轮作法'，我种了一辈子地都没听说过。"
陈铁山低头编着竹条，嘴角却微微扬起："她爱看书。"
这话不假。方桂花屋里那摞农书都快堆到房梁了，有从镇上书铺买的，有跟游方郎中换的，甚至还有托货郎从县城捎来的。每夜油灯下，总能看到她伏案抄写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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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采收季。方桂花家的药田里，黄芩长得有半人高，粗壮的根茎散发着浓郁药香。她按《本草蒙筌》里记载的方法，把根茎洗净切片，铺在竹匾上晾晒。
这天傍晚，她正和小石头翻晒药片，忽听院门外一阵马蹄声。抬头望去，竟是镇仁和堂的赵掌柜，身后还跟着个穿绸缎衣裳的生面孔。
"方娘子！"赵掌柜老远就拱手，"这位是省城永春堂的周管事，特地来看货的！"
那周管事一下马就直奔晒匾，拈起片黄芩对着阳光细看，又掰断闻了闻断面，眼睛顿时亮了："好药材！这成色比寻常的强三成不止！方娘子有多少，我们全要了！"
方桂花不慌不忙地沏了杯黄芩茶："周管事别急，先尝尝这个。"
茶水澄黄透亮，入口回甘，完全没有普通黄芩的苦涩。周管事咂摸着嘴，突然竖起两根手指："这样品质的，我出每斤两百文！"
小石头手里的簸箕"咣当"掉在地上——这价钱是市价的四倍！
方桂花却只是笑笑，从屋里捧出个陶罐："若是用这个法子炮制过的，周管事觉得值多少？"
罐里是她按现代工艺试制的蜜炙黄芩片，金黄油润，散发着淡淡的蜜香。周管事尝了一片，激动得胡子直抖："这...这简直是贡品品质！三百文！不，三百五十文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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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陈家破天荒地点了两盏油灯。方桂花在账本上写下一个个数字，手指微微发抖——光是今天这一笔，就卖了十二两银子！还清王扒皮的债绰绰有余，还能余下不少做本钱。
"我想着，"她抬头对陈铁山说，"把西头那片荒地也开出来，专门种白芷。再雇两个短工帮忙..."
陈铁山正在打磨一把新锄头，闻言点点头："明天我去找里正立契。"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扯几尺布，给你和石头做新衣裳。"
小石头本来趴在桌上打瞌睡，一听"新衣裳"立刻醒了："我要青布面的！像学堂先生那样的长衫！"
"好，好。"方桂花揉着孩子的脑袋，心里盘算着该送他去正经学堂了。余光瞥见陈铁山破旧的袖口，又悄悄在采购单上加了两丈细棉布。
夜风送来阵阵药香，油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融成了一片暖黄。方桂花突然想起在现代时，那个总是抱怨"996没前途"的自己。若是那个她能看到现在...
"桂花，看这个。"陈铁山突然递过来个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两银子。
"这是..."
"卖柴的钱。"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加上前些年攒的。你拿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方桂花捧着匣子，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知道陈铁山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原主不但挥霍无度，还动不动就打骂要钱。这些银子，怕是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硬抠出来的...
"我想办个药材作坊。"她听见自己说，"请村里妇人来帮工，按件计钱。再开片示范田，教大家种药..."
陈铁山认真地听完，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个字里包含的信任，比十两银子还重。方桂花突然觉得，或许穿越到这个农家小院，是命运给她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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