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姐姐,我这条命早没了。"芈月跪在软垫上,双手捧起药碗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打在湘妃竹帘上沙沙作响,却掩不住她话音里的哽咽。
芈姝放下手中团扇,鎏金护甲轻轻刮过漆案:"说什么傻话?咱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不护着你,谁护着?"她忽而凑近,眼角含笑,"只是日后若遇上心仪郎君,我可抢不过你这小狐狸。"
"姐姐又打趣我。"芈月脸颊绯红,将药碗递过去,"若真是姐姐看上的人,月儿躲还来不及呢。"这话出口时,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惊起檐下两只白鸽。
次日朝会,屈原峨冠博带立于丹墀之下:"大王!五国合纵乃大势所趋!魏国虽一时糊涂,但只要以理相劝,恢复邦交..."
"空谈误国!"靳尚甩着水袖抢上一步,玉坠撞在腰间发出清脆声响,"五国各怀心思,不过是同床异梦!唯有与秦国交好,才是..."
"一派胡言!"屈原告急,袍角扫过青砖,"秦国狼子野心,岂可信..."
"够了!"楚怀王猛地拍案,震得案上竹简簌簌作响。他目光扫过吵作一团的群臣,眉头拧成个死结:"此事...此事从长计议!退朝!"
暮色四合时,黄歇匆匆闯进芈月的寝殿。他发间沾着夜露,脸色苍白如纸:"魏美人...她被南后设计,施了劓刑!"
"什么?"芈月手中的绢帕应声落地。眼前突然浮现出魏美人进宫那日的模样——鹅黄襦裙,怯生生的笑,连鬓边的珠花都透着股惹人怜爱的劲儿。
"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黄歇攥紧腰间长剑,指节泛白,"月儿,咱们逃吧,离开这..."
"逃得掉吗?"芈月苦笑,拾起绢帕的手指微微发抖,"昨日姐姐为救我,差点触怒威后。我怎能..."话音未落,突然起身,"我要去看看魏美人!"
魏美人的寝殿早已人去楼空。芈月踩着满地残花往里走,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正撞见张仪摇着折扇施施然走来,月白长衫上还沾着几片桃花。
"你?"芈月倒退半步,"魏美人呢?"
张仪收起折扇,轻轻叩响空荡荡的门框:"冷宫里自尽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支排箫,檀木上还刻着并蒂莲,"这是她生前最爱的物件,姑娘留个念想吧。"
"是你害了她!"芈月猛然夺过排箫,竹管硌得掌心生疼,"你明知南后的阴谋,却袖手旁观!"
"世间事,不过顺势而为。"张仪抚掌而笑,眼角皱纹里都藏着狡黠,"姑娘他日若执掌权柄,便知这道理。"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秦王又来郢都提亲了。"
芈姝的寝殿里,鎏金香炉飘着袅袅青烟。"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取下贴身玉佩,羊脂玉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把这个交给秦王,就说...就说我..."
驿馆内,芈月攥着玉佩的手指沁出汗来。忽听得隔壁传来喧哗,赵国使者的声音隔着屏风飘来:"那女子是谁?竟与秦王..."
"那是楚国嫡公主芈姝。"樗里子的声音不疾不徐,"赵侯莫要误会。"
芈月心头猛地一跳。待她匆匆赶回,正撞见屈原在书房疾书密信:"大王决定宴请秦王,要在席间..."
"不可!"芈月抢上一步,险些打翻砚台,"这是要挑起两国战火!"
"事已至此,不得不为。"屈原搁下笔,眉间尽是忧色,"只是苦了姝公主,还要许配给赵侯雍..."
当夜,芈姝的马车在驿馆外急停。"秦王!"她掀开帘子冲进去,鬓边步摇晃得叮当作响,"我王兄要设鸿门宴!您快..."
秦王嬴政搁下竹简,烛火映得他眼眸如漆:"既是楚王相邀,本王自当赴约。"他突然笑了,笑意里带着三分霸气,"难道公主觉得,本王会怕?"
芈姝望着他腰间寒光凛凛的佩剑,突然红了脸。这男人周身都透着股令人心安的气势,连案上的青铜鼎在他面前,都仿佛失了颜色。
宴会厅里,青铜编钟撞出沉重的声响。楚怀王举起酒樽时,指尖微微发抖。只要他摔碎这个杯子...
"这刀不利。"秦王突然抽出匕首,寒光映得靳尚脸色煞白。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烤肉,"看来楚国的铁器,还需精进啊。"
殿外传来甲胄摩擦声。秦王起身逼近楚怀王,匕首抵在他胸前:"大王这是何意?"
"退下!都退下!"楚怀王慌忙摔了酒杯,酒水在青砖上蜿蜒成血色溪流。他强作镇定:"寡人...寡人只是安排了舞乐助兴。"
"若楚秦联姻,本王愿献商於之地。"秦王收回匕首,重新落座,"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靳尚急匆匆奔进后宫时,威后正在把玩孔雀翎。"娘娘!赵国使者已离开郢都!"他擦着额角的汗,"这秦楚联姻,实乃天赐良机啊!"
威后捏着孔雀翎的手骤然收紧。她忽而想起白日里芈姝奔向秦王的模样,想起芈月眼中的倔强。"传秦王...来见本宫。"她咬牙道,孔雀翎的翠羽簌簌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