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

商九垂眸眼尾掠过一丝担心：“父亲，两边的婚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便是大婚了，要不然姐姐还是搬到偏殿去，不然怕是府上这几日都不得安宁吵着姐姐了。”

商若衣淡淡一笑，正如她意！

次日清晨，商府张灯结彩。

商家因为这次大婚布置了大半个月，整个商府可谓是喜气洋洋。

商若衣已是小主，忙着学习礼仪，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不过主院发生的所有事，她都一清二楚。

商九端坐在镜前，任由嬷嬷梳理发鬓，却透过铜镜注视着窗外送亲队伍。

当看到柳姨娘红肿着眼眶将最后一箱珠宝抬上马车时，她忽然轻笑出声。

马车内，商九攥着柳姨娘用时一整年赶制的嫁衣，绣线在掌心勒出红痕。

上一世商若衣嫁过去的时候，邵府连迎亲队伍都请不起，她还是坐着自家的大红轿出嫁的。

八抬大轿行至半路突然颠簸，她掀开轿帘，正撞见邵东阳骑在高头大马上，春风得意的模样与前世如出一辙。

"九儿今日受委屈了。"邵东阳俯身低语，"待我金榜题名，定要让你凤冠霞帔风光无限。"

商九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冷意，将头探出雕花马车的窗棂。

“我相信邵郎！”她刻意拔高声调，尾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指尖却死死攥住车帘，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马车外传来邵东阳爽朗的笑声，混着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脆响。

邵东阳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九儿，你就这么相信为夫？”

商九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算计的幽光，却在四目相对的刹那迅速垂眸，睫毛颤动间将恨意尽数藏起。

“那当然了！”她咬着牙挤出颤抖的尾音，刻意将“反对”二字咬得极重，“不然我也不会在父母反对的情况下硬是要嫁给你。”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颠簸邵东阳环住她肩膀的手骤然收紧，商九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得意的闷笑。

然后将九儿扶回了娇子里。

果然，男人永远吃这套。

眼前浮现出前世洞房花烛夜的画面！

本该属于她的红烛，却在偏院为另一个女人点亮。

“好，为了九儿，我一定努力！”邵东阳的誓言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唢呐声，在商九听来恍若丧钟。

当送亲队伍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商九望着邵府朱漆大门上崭新的喜字，喉间泛起血腥的甜。

马车缓缓停下，她深吸一口气，任由喜娘搀扶着迈出第一步。

拜堂时分，红烛摇曳。

商九望着邵东阳腰间那枚眼熟的玉佩——分明是前世林淳儿贴身之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娘话音未落，她突然扯断盖头红绳

“啪”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

原本还一脸高兴的邵东阳被打懵了！

“九儿，这是怎么了，为夫哪里做错了！”邵东阳踉跄着后退半步，玉冠歪斜，眼底惊怒翻涌。

他望着商九扬起的手掌，方才那凌厉的掌风还带着破空声，耳垂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这个贱人，竟当众打了他！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

洞房花烛夜，她被锁在新房，而邵东阳却在偏院与林淳儿耳鬓厮磨；

流产那日，他冷眼看着她浑身是血，说不过是个孽种；

此刻，她恨不得将刀刃狠狠剜进他心口！

“呀，邵郎，你这是怎么了，疼吗？”商九突然娇呼一声，指尖颤抖着抚上邵东阳的脸。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却软得能滴出水来，“都怪我太紧张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踉跄着扑进邵东阳怀里。

邵东阳僵在原地。

方才那一瞬间，他分明从商九眼底看到了滔天杀意，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可怀中的人正嘤嘤啜泣，温热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襟，熟悉的茉莉香萦绕鼻尖。

“一定是错觉。”他安慰自己，“九儿那么爱我，怎么会……”

商九突然抽噎着后退，擦了擦眼泪，重新变回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她望向满堂宾客惊恐的目光，又看向脸色铁青的邵父邵母，忽然吸了吸鼻子：“邵郎，我想了很久，既然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不该横刀夺爱……”

“九儿！你在说什么胡话！”邵东阳脸色骤变，下意识攥紧腰间玉佩——那是林淳儿亲手所赠。

他正要辩解，忽听得一阵骚动，只见几个婆子押着个淡红色身影闯了进来。

林淳儿跌跌撞撞跪在喜毯上，发髻凌乱，淡红襦裙沾满泥污，微微隆起的小腹在烛光下格外刺眼。

她慌乱地看向邵东阳，颤抖着开口：“表哥救我……”

“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商九冷笑出声，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摇晃，折射出森冷的光。

她转身面对邵东阳，眼中再无半点柔情：“邵公子，这就是你说的‘此生唯爱九儿一人’？”

全场哗然。

邵父邵母脸色煞白，宾客们交头接耳，而邵东阳死死盯着林淳儿的肚子，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雕花檀木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邵老夫人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翡翠佛珠，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凹陷的眼眶里凸出来：

"商九，你糊涂啊！如今整个皇城都知道你已经是邵家少夫人了，你说不嫁就不嫁？"

商九垂眸轻抚绣着并蒂莲的喜帕，忽然抬起头，丹凤眼映着烛火，倒像是淬了冰的琉璃：

"我是心甘情愿进的邵府，可邵郎不是真心娶我。"

话音未落，邵老夫人已抄起案上茶盏重重摔在青砖地上，瓷片迸溅的脆响惊得门外丫鬟缩了缩脖子。

"女人最重要的便是名节！你既已跨入邵家大门，再跨出去便是二嫁之身，这让我邵家的脸面往哪搁？"

邵东阳一把攥住商九手腕，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九儿你放心，我最爱的还是你。"

他刻意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躲在老夫人身后的林淳儿，"她不过就是趁着我酒醉爬上床的贱妇，明日便让她给你端茶倒水斥候你。"

商九猛地抽回手，绣鞋踏碎满地茶渍："那可不行。"

她转身时，嫁衣上的珍珠流苏扫过邵东阳胸膛，"众人皆知我已嫁入邵府，那我便换个人嫁——"

话音未落，邵东阳已踉跄后退半步。

二房夫人适时出声，团扇掩着嘴角笑意："不知商姑娘看上邵家哪个儿郎了？"

她刻意拖长尾音，眼波流转间扫过邵东阳骤然铁青的脸。

邵东阳额角青筋暴起，伸手欲抓商九却扑了个空："换新郎？你敢！"

他踉跄两步扶住桌案，昨夜林淳儿蜷缩在他床上的画面与眼前清冷的商九重叠，"既然九儿接受不了淳儿，明日我便将她送出府，咱们即刻去拜堂！"

"表哥～"林淳儿突然从老夫人身后扑出，裙摆扫过满地狼藉。

她尚未触及邵东阳衣袖，便被对方一记冷眼生生钉在原地。

邵老夫人慌忙起身拉住她，佛珠硌得她腕骨生疼："对！可别误了吉时！"

商九望着众人慌乱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