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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善良的代价吗?

梦痕搁浅

暴雨初歇的泥腥味还未散尽,刘北抱着被撕碎的官服残片,站在自家废墟前。

断梁下散落着女儿绣的荷包,粉色丝线被踩得污浊不堪。

三天前那场争吵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此刻整个村子却像被注入了疯狂的毒液,将所有恶意都泼向了这个坚持正义的男人。

“假清高的东西!”

张二叔扛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有本事去海里跟海王单挑啊!在这儿装什么大善人!”

王婶领着一群妇人围上来,手里挥舞着沾泥的扫帚:

“要不是你咒村子,能惹得海王发怒?我家虎娃昨天发烧,肯定是你这丧门星带来的晦气!”

污秽的唾沫星子混着雨水,顺着刘北的脖颈滑进衣领。

最恶毒的辱骂来自李、姚两家的远房亲戚。

姚家堂哥举着生锈的菜刀在村口叫嚣: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侄女能死得这么惨?今天就扒了你的皮给翠翠陪葬!”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哄笑,有人甚至往刘北脚下扔烂菜叶。

这些还只是开始。

当刘北在破庙里凑合过夜时,村口的老槐树挂满了写着“杀人犯”“妖言惑众”的白纸。

他去河边打水,水桶被人踹进淤泥;

去田间劳作,刚播下的种子被人连根拔起。

但最让他崩溃的,是女儿小柔的失踪。

那天清晨,他在灶台发现半块发霉的饼和带血的发绳。

邻居赵嫂子偷偷塞给他纸条,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

“快救小柔!东村猎户带人把她绑去北山了,说要献祭给山魈赎罪……”

北山的荆棘划破了刘北的手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记忆如利刃般剜着心脏——小柔被绑在村口示众时,那些人扯她头发、往她嘴里塞牛粪;

她蜷缩在自家废墟角落,颤抖着说“爹,我怕”;

还有村民们疯狂拆房时,他冲上去阻拦却被按在地上毒打,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哭喊着被拖走……

“是爹没用……是爹害了你……”

刘北跌跌撞撞地扒开灌木丛,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当他看到小柔被铁链吊在山魈庙的横梁上,浑身是鞭痕,裙摆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时,眼前瞬间炸开一片血色。

“放开她!”

刘北抄起石块砸向看守的猎户,却被人从背后抡起木棍狠狠敲在头上。

剧痛中,他听见东村村长慢条斯理的声音:

“刘庭长,你以为这世道还容得下善心?

老老实实看着你闺女成为祭品,说不定山魈一高兴,还能赏咱们个丰年呢……”

小柔在半空中拼命挣扎,脖颈的铁链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爹!别管我!快跑!”

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看守的壮汉狞笑着扯住她的头发,将沾着泥土的鞋底塞进她嘴里。

刘北被死死按在地上,看着女儿绝望的眼神,突然想起她七岁那年,也是在这座北山,父女俩采野莓时她不小心摔破膝盖。

那时他能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而现在,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遑论保护女儿。

山风裹着腥气吹来,山魈庙的铜铃发出诡异的声响。

刘北望着那些曾与他把酒言欢的村民,看着他们脸上扭曲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村子。

原来在生存的重压下,人性可以卑劣到如此地步,原来所谓的正义,在集体的疯狂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爹……我疼……”

小柔微弱的声音传来,像把生锈的锯子,一下下割着刘北的心。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更多的拳脚淹没。

刘北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攥着女儿被扯落的发簪回到村子。

夕阳把村口老槐树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在黄土路上。

还未等他站稳,一声女子的尖叫便刺破暮色。

“放开我!你们这些畜生!”

是赵嫂子的声音。

刘北转头望去,只见三个醉醺醺的村民正将赵嫂子抵在土墙上,其中张屠户的脏手正撕扯着她的衣襟。

不远处,小柔被四个年轻汉子围住,其中一人伸手捏她的脸,嘴里还污言秽语:

“小美人,跟着你那没用的爹受苦,不如跟哥哥们乐呵乐呵……”

“住手!”

刘北的怒吼震得老槐树簌簌落叶。

他踉跄着冲过去,官服残片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破碎的战旗。

张屠户歪着脑袋,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青天刘庭长吗?”

他松开赵嫂子,晃悠着掏出腰间短刀,刀刃抵在刘北喉间

“管管你自己吧!你女儿在老子手里可比在你身边金贵!”

小柔的哭喊声像尖锐的钢针,扎得刘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红着眼眶嘶吼:

“你们还是人吗?连妇孺都不放过!”

“人?”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哄笑。

李家长房表哥叉着腰从阴影里走出,脸上挂着扭曲的狞笑

“我们要不‘做事’,怎么显出你刘大善人清高?”

他猛地揪住刘北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在土墙上

“上次坏我兄弟的事,今天该算账了!”

泥土混着血沫灌进刘北嘴里,他却死死盯着小柔方向。

那个总在他断案时送野花的邻家女孩,此刻正被人按在石磨上,裙摆已被撕开大半。

“爹……救我……”

小柔绝望的求救声,彻底点燃了刘北心中的怒火。

“我跟你们拼了!”

刘北挣脱束缚,抄起墙角的石杵。

石杵划破空气的声响未落,后脑勺便重重挨了一闷棍。

他眼前金星乱冒,却仍挥舞着石杵乱抡,溅起的鲜血染红了黄昏的天空。

“反了反了!”

人群中有人尖叫。

更多的村民围拢过来,锄头、木棍如雨点般落下。

刘北蜷缩在地上,恍惚间看见赵嫂子趁机挣脱,却被人一脚踹进泥坑;

小柔的哭声渐渐微弱,只剩断断续续的呜咽。

“当年就不该让你这外乡人当庭长!”

史太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手里的烟斗敲得石磨“咚咚”响

“断案断得村子鸡犬不宁,现在连自己女儿都保不住,窝囊废!”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刘北身上的血污。

他死死抱住女儿冰冷的尸体,指甲深深掐进小柔染血的衣襟,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你们这群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史太公戴着斗笠,在雨幕中冷笑:

“刘庭长,你女儿的命可比你有用多了。上次献祭少了个童女,海王早就发怒了!”

他挥了挥手,几个壮汉立刻冲上来,试图掰开刘北的手臂。

“放开她!”

刘北突然暴起,牙齿狠狠咬在其中一人的手腕上,腥甜的血味在口中蔓延。

但更多的棍棒如雨点般落下,他感觉肋骨传来清脆的断裂声,却仍不肯松手:

“小柔,是爹对不起你……爹带你回家……”

张屠户一脚踹在刘北脸上,将他踢翻在地:

“还回家?你女儿马上就要变成海王的祭品了!说不定等蒸熟了,还能分给我们尝尝鲜!”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哄笑,有人甚至开始架起铁锅,火苗在雨中明明灭灭。

刘北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前却浮现出小柔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她总爱扎着两个羊角辫,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

“爹,等我长大了,要给你煮最好喝的粥!”

可如今,女儿的身体正在他怀中逐渐僵硬,脸上还留着被人掌掴的血痕。

“你们……你们根本不是人!”

刘北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在村里断案无数,替你们讨回公道,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公道?”

史太公嗤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半块发霉的饼扔在刘北脸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公道!当官的抢走我们的粮食,你管过吗?现在不过是用你女儿的命换全村人的活路,你应该感到荣幸!”

雨水混着血水流入刘北的眼睛,刺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心里满是悔恨与绝望: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带着你离开这个吃人的村子……是爹害了你啊……”

就在这时,壮汉们终于掰开了刘北的手臂,将小柔的尸体扔进滚烫的铁锅中。

蒸汽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刘北的视线。

他发疯般冲向铁锅,却被众人死死按住。

在意识模糊前,他听见史太公冷冷的声音:

“把他也绑起来,要是海王还不满意,就把他也一起献祭了……”

暴雨在窗棂上敲出碎玉般的声响,老刘蜷缩在漏风的茅草屋里,伤口渗出的血水混着雨水,在破席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忽然,急促的敲门声穿透雨幕,惊得他抄起墙角的柴刀,浑身绷紧。

“老刘!是我,陈阿七!”

门外传来熟悉的粗粝嗓音。

老刘踉跄着拉开门闩,冷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陈阿七浑身湿透,斗笠边缘还挂着冰棱,怀里却紧紧护着个油纸包。

“狗日的史太公发了狠话,带着全村人搜山呢。”

他踹开脚边的积水,将油纸包塞进老刘颤抖的手中

“我偷摸宰了只老母鸡,给你补补。”

老刘捏着还有余温的油纸,喉咙像被茅草堵住。

鸡肉的香气混着血腥气在屋里弥漫,恍惚间,他又看见小柔被推进沸腾的铁锅,蒸汽中飘来的却是同样的肉香。

“阿七,我女儿……”

话未说完,滚烫的泪水已砸在油纸包上。

陈阿七猛地灌下一口随身酒壶里的烈酒,喉结剧烈滚动:

“我都听说了。那群畜生……”

他突然攥住老刘的手腕

“你得赶紧走!史太公放话,抓到你要活剐了给海王当添头。”

破窗外,犬吠声由远及近。

老刘死死盯着墙角的祖传玉佩——

那是小柔生前最爱的物件,此刻却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我不走。”

他突然将玉佩狠狠砸向墙壁,玉碎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我要看着那个村子……看着他们遭报应!”

陈阿七急得直跺脚:

“你拿什么去拼?史太公带着三百多人,还从县城弄来了火铳!”

他突然压低声音,从怀中掏出个沉甸甸的布袋

“这是我攒的二十两银子,你连夜往南走,过了青江就是三不管的地界……”

老刘却将布袋推了回去,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阿七,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北山打猎吗?”

他望向雨幕深处,那里隐约传来村民搜山的吆喝声

“那时候遇到狼群,咱们背靠背拼到天亮……现在,我要让他们知道,被狼群盯上是什么滋味。”

陈阿七望着好友眼中疯狂的火苗,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为孤儿讨回公道的年轻庭长。

他重重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祖传的猎刀,刀柄上还刻着他们儿时的刻痕:

“算我一个。大不了,咱们就死在这北山下。”

突然,陈阿七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燃起炽热的光:

“对了,老刘啊,你远房亲戚不是手上有军队吗?

阿龙他自己养了800骑兵!

不如我们去投奔他,杀回这里,把史太公给杀了。

然后起义!

这个世道分明就是不给我们活路了!”

他攥紧拳头,骨节发白,仿佛已经看到了复仇的火光。

老刘浑身一震,原本黯淡的眼神中迸发出希望的火花。

他抓住陈阿七的肩膀,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对呀!我怎么把表哥忘了!

他一直对朝廷的腐败不满,说不定真能成大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警惕地望向门外

“兄弟,我们不要走任何道路。

走,我带你去一个山洞。

那里可以出村子,其他东南西北四条路子上面全是山匪。

都是村长找来的,专门堵我的!”

陈阿七啐了一口,骂道:

“史太公这老狗,真是赶尽杀绝!”

他毫不犹豫地背起行囊

“那还等什么,快走!只要能找到阿龙,咱们就有翻身的机会!”

两人小心翼翼地摸出屋子,在泥泞中穿行。

老刘在前头引路,脚步轻得像猫,时不时停下观察四周的动静。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洒在荒草上,泛着冷幽幽的光。

“还有多远?”

陈阿七低声问,手按在腰间的猎刀上。

“快了。”

老刘指着前方一处嶙峋的山岩

“山洞就在那里。当年我和小柔……”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们常来这里躲雨,所以史太公他们肯定想不到。”

终于,两人摸到了山洞口。

洞口被藤蔓和灌木遮掩得严严实实,若不是熟知此处,根本无法发现。

刚要进去,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追兵来了!”

陈阿七脸色一变。

老刘一把将他拉进山洞,压低声音说:

“别出声。等他们走了,我们连夜赶路。史太公,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清楚!”

他们很快就出了村来,到了东面的军营。

军营的铜铃在暮色中摇晃,卷起的沙尘裹着铁锈味扑在脸上。

老刘拽着陈阿七跨过辕门时,正撞见表哥阿龙披着玄铁锁子甲大步走来,腰间长刀还在滴落未擦净的血珠。

“小兔崽子,可算舍得来了!”

阿龙的巴掌重重拍在老刘背上,震得他伤口一阵抽痛

“早听说角村那群杂碎干的腌臜事,要不是怕打草惊蛇,老子早带人屠进去了!”

陈阿七望着四周林立的旌旗,咽了咽唾沫。

营地里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此起彼伏,远处马厩传来战马的嘶鸣,空气中浮动着浓烈的硝烟味。

“您就是阿龙将军?”

他小心翼翼地问

“咱们真能把史太公那老贼……”

“把他剁成臊子喂马!”

阿龙突然抽出长刀,刀锋在夕阳下划出冷光,吓得陈阿七往后退了半步。

老刘却习以为常地按住表哥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刀鞘上斑驳的刻痕——

那是儿时他们偷刻的歪歪扭扭的“义”字。

“先别说这些。”

老刘拉着阿龙在营帐前的石墩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油纸已经被血渍浸透,里面是半块硬得硌牙的麦饼,

“还记得这味道吗?那年饥荒,你把最后半块饼塞给我……”

阿龙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抢过麦饼狠狠咬下一口,碎屑簌簌落在锁子甲上:

“呸!比老子喂马的麸子还难吃!”

他突然踹了老刘一脚

“早让你别在那破村子当什么狗屁庭长,现在好了,女儿没了,家也没了……”

话音戛然而止。

陈阿七看见老刘的肩膀剧烈颤抖,月光爬上他发间新添的白发。

阿龙慌忙扯开话题,抓起酒坛猛灌一口:

“不过没事!表哥我手下八百铁骑不是吃素的,明天就……”

“先不着急。”

老刘抹了把脸,眼神突然变得幽深

“史太公背后有朝廷的人撑腰,贸然动手怕是……”

他压低声音,凑近阿龙耳边说了些什么。

陈阿七只看见阿龙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砰”地把酒坛砸在地上。

“这群狗娘养的!”

阿龙的怒吼惊飞了营地上空的乌鸦

“连畜生都不如!好!咱们就来个……”

他突然狡黠地笑了,伸手搂住老刘的肩膀

“走!先喝个痛快!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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