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馆穹顶投下流动的极光，王默站在C厅12号展柜前，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拳头大小的蓝宝石原石悬浮在磁力装置中，展签上的日期刺进眼底——正是三年前她遭遇写生事故住进海滨疗养院的日子。
"这是NGC 7293星云的馈赠。"水清漓的声音混着馆内《行星组曲》传来，"确切地说，是那年台风天坠落在疗养院后山的陨石。"
王默的指尖猛地缩回。记忆翻涌成潮：十七岁夏天的暴雨夜，她为抢救被风吹散的画稿跑出疗养院，却在松林里撞见幽蓝的火焰。第二天护工在山坳发现昏迷的她，掌心里嵌着枚蓝宝石碎屑。
"你当时发着高烧，死死攥着它说要画星空。"水清漓突然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扯出藏在衣领内的银链。王默这才发现链坠竟是半枚袖扣，与她捡到的碎屑严丝合缝地拼成完整泪滴。
暗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展柜底部缓缓升起陈列盒。天鹅绒衬布上躺着一本泛黄的素描簿，首页夹着张皱巴巴的糖纸——正是她住院时常吃的海盐柠檬糖。
"你漏看了这个。"水清漓翻开其中一页。泛黄的纸上画着疗养院花架，穿病号服的少女正在画夹前打盹，裙摆上停着凤尾蝶。右下角标注的日期，比他们今夏初遇早了整整三年。
暴雨砸在天文馆玻璃幕墙上时，王默正蹲在陨石互动区拼合袖扣。修复仪突然发出警报，整座场馆瞬间陷入黑暗。她踉跄后退，撞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
"备用电源启动了。"水清漓举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她被冷汗浸湿的额发，"怕黑的话..."
话音被惊雷劈碎。王默在明灭的应急灯里看见他骤然收缩的瞳孔，这才想起资料里提过他曾被困在坍塌的灯塔。少年机械性地吞咽呼吸，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旧伤。
"看着我。"她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数我的心跳，我数你的呼吸。"
潮湿的制服布料下，两颗心脏在雨声中疯狂共振。水清漓的额头抵上她肩窝，冷汗浸透了她胸前的蝴蝶结："...那时候父亲说，数完一千颗星星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王默摸到他后颈的胎记，突然意识到这是长期仰望灯塔旋转光束留下的灼痕。她学着母亲哄睡时的动作轻拍他脊背，却在下一道闪电亮起时僵住——少年锁骨下方蜿蜒着淡粉色疤痕，形状与陨石展柜里的蓝宝石完全重合。
便利店暖光像蜂蜜淌了满地，王默捏着热可可纸杯偷瞄收银台。水清漓正与店员交涉借伞，湿透的连帽衫下透出绷带轮廓——方才背她跨过积水时，旧伤被碎玻璃划开了。
"最后一支草莓味。"他突然将冰棍贴在她发烫的耳垂，"你喜欢的。"
王默咬下第一口时突然怔住。三年前住院部总有个戴口罩的志愿者，每次来送药都会在她枕边放这支雪糕。她曾隔着纱帘瞥见他脖颈的蓝光，却总在想要掀帘时听见轮椅远去的声响。
"原来那个不肯露脸的田螺哥哥..."她将化开的草莓冰抵在他唇边，"是在练习怎么当跟踪狂？"
水清漓就着她咬过的齿痕抿下甜霜，喉结滚动时擦过她沾着奶油的指尖："我比较喜欢被称作'陨石保管员'。"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天文社制服的学妹惊呼着举起手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水清漓迅速用外套裹住王默，俯身时唇角蹭过她鼻尖的草莓渍："笑一个，明天论坛头条已经有了。"
午夜画室弥漫着蜂蜡气息，王默将修复好的袖扣举到台灯下。宝石内部忽然折射出奇异光斑，在墙面投下星图般的投影。她顺着光路翻开素描本，发现那些光点竟与近日涂鸦完美重叠。
"这是沃尔夫-拉叶星的死亡讯号。"
水清漓的声音从窗台传来，他披着月光翻进画室，发梢还滴着雨："每颗星星破碎时都会留下密码，比如..."
他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在星图间隙描画。笔尖游走过天鹅座与天琴座，最后停在她画了无数次的锁骨位置："比如我用了三年，才让某个小画家发现她的速写本被人偷偷补过138次细节。"
王默的耳钉突然开始发烫，那是水清漓趁她午睡时掉包的体温感应装置。此刻耳垂上的小卫星正随着心跳频率闪烁，将她的慌乱暴露无遗。
"下周六的生日..."
"不会让你等365天。"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水清漓笑着从包里倒出半成品星星纸，王默这才发现每张背面都印着荧光星座图。他抽走她发间樱花压在折痕处，叠出的星星便成了凝固的春日标本。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