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模糊了黄昏的轮廓,王默握着炭笔的手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画架旁的老式收音机正播着暴雨预警,她伸手调低音量时,忽然听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抱歉,外面的雨实在太......"
清冷的声线戛然而止。王默抬头,看见浑身湿透的少年站在门边,白衬衫紧贴着清瘦的肩胛,发梢不断往下滴水。他浅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落在她未完成的速写上——正是窗外那株被风雨摧折的广玉兰。
"要、要毛巾吗?"王默慌忙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画室储物柜里常年备着应急物品,她翻找时听见身后脚步声靠近,混着雨水滴落瓷砖的轻响。
"笔触很有生命力。"少年弯腰端详画纸,"尤其是折断的枝干,像在等待新生。"
王默攥着毛巾转身,正撞进他眼底的星芒。水珠顺着他优越的下颌线滑落,在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她这才认出这是上周刚转来的理科班学霸,公告栏里月考榜首那个名字——水清漓。
雷鸣在远处炸开,画室顶灯忽明忽暗。水清漓接过毛巾时指尖相触,凉意让王默本能地缩手,素描纸却被穿堂风掀起,打着旋儿飘向半开的窗户。
"小心!"
两道身影同时扑向窗边。王默抓住画纸的瞬间,水清漓已经握住她悬空的手腕。风雨裹挟着玉兰香气扑面而来,她看见少年被吹乱的额发下,蹙起的眉间凝着后怕。
"窗台有水渍。"他松开手时指节泛白,"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王默抱着失而复得的画纸,突然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东西:"你的袖扣......"
深蓝宝石滚落墙角,银质托架在地面折射冷光。水清漓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弯腰时露出后颈一小块淡青色胎记,形状像是逆流的雨滴。
"没事,本来就要换的。"他将残存的袖扣揣进口袋,转身望向瓢泼大雨,"能借把伞吗?"
王默翻遍储物柜只找到把断骨伞,赧红着脸递过去:"要不还是等雨停......"
"明天还你。"水清漓撑开伞走进雨幕,修长身影很快模糊在青灰色雨帘中。王默正要关窗,忽然发现窗台上静静躺着枚蓝宝石袖扣,在积水中泛着幽光。
晨雾还未散尽,王默抱着作业本穿过走廊。转角处传来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训话:"重点班的学生要有自觉性!迟到还弄丢校徽像话吗?"
透过人群缝隙,她看见水清漓垂首站在墙边,晨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眼下,像栖息着疲倦的蝶。他校服领口别着枚蓝宝石胸针,在规整的制服上显得格格不入。
"王默!"班主任的呼唤将她惊醒,"去把美术室窗帘换下来。"
等她抱着厚重的窗帘布经过走廊时,早读铃声恰好响起。水清漓仍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针边缘。擦肩而过的瞬间,王默嗅到淡淡的雪松香,混着昨夜雨水潮湿的气息。
"同学。"他突然开口,"能帮个忙吗?"
王默转身时,水清漓已经摘下胸针。他解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将胸针别在内侧衬衫领口,抬眸时眼底晃过狡黠的光:"这样就不算违反校规了。"
她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胸针,而是用银链改造的领饰。蓝宝石悬在锁骨凹陷处,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藏在雪原下的深海。
"昨天多谢你的伞。"水清漓递来叠得方正的手帕,墨蓝绸缎上绣着银色波纹,"袖扣我收下了,这个作为回礼。"
王默刚要推辞,他已经把手帕塞进她抱着的窗帘布里。指尖相触的瞬间,走廊尽头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水清漓!早读时间还在晃悠?"
少年转身时校服衣摆扬起弧度,王默听见风中飘来带着笑意的低语:"放学后顶楼天台见。"
暮色浸透画室时,王默终于完成最后一笔。她揉着酸痛的脖颈转身,险些撞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水清漓。少年斜倚在门框上,怀里抱着天文望远镜的零件。
"不是说好去天台?"他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罐,彩色星空糖叮咚作响,"我带了赔罪的糖果。"
王默跟着他爬上铁梯,推开通往天台的门时呼吸一滞。防风绳上挂满荧光星月折纸,在暮色中像悬浮的银河。水清漓正蹲在地上组装望远镜,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随着动作起伏。
"猎户座大星云今晚最清晰。"他调整目镜时侧脸被余晖镀上金边,"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验。"
王默含着星空糖仰头,甜意在舌尖化开。她看着水清漓熟练地校准仪器,忽然想起公告栏里那些竞赛奖状:"你为什么转学过来?"
旋转目镜的手顿了顿。"因为..."望远镜突然发出轻响,水清漓示意她过来看,"找到了。"
王默凑近目镜的刹那,少年身上雪松香忽然逼近。他虚虚环住她调整角度,温热呼吸扫过耳尖:"看这里。"
浩瀚星云在镜中舒展,蓝紫色星尘宛如水墨晕染。王默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分不清是因为宇宙的壮美,还是身后传来的体温。
"其实..."水清漓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是来找某个弄丢袖扣的笨蛋。"
晚风卷起他的衣领,王默看见银链上的蓝宝石贴着他跳动的脉搏,像把星空藏进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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