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我头好晕......"
金摇摇晃晃地栽进医务室,膝盖上的擦伤还在渗血。体育课跳高时他满脑子都是昨晚没解开的数学题,落地时直接撞翻了垫子。
消毒水味道里混进一缕熟悉的雪松香,格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他单手扶住金的后颈,体温比平时更灼人,"三十八度二。"沾着酒精的棉球按在伤口上,激得金缩了缩脖子。
"疼!轻点嘛......"
"现在知道疼了?"格瑞的声音像在冰水里浸过,手上动作却放得更轻。创可贴边缘被仔细抚平,金盯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发现发梢沾着樱花花瓣——是午休时他们在天台吃饭落下的。
记忆突然闪回两小时前,樱花纷飞的天台上,格瑞枕着他的校服外套补眠。阳光穿透少年冷白的皮肤,连青色血管都像精心勾勒的水墨画。金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第一次觉得心跳声吵得厉害。
"张嘴。"
退烧药抵在唇边,金就着格瑞的手吞下去,舌尖不小心蹭到指尖。对面的人呼吸突然乱了一拍,药瓶在铁架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窗外暮色渐浓,晚风卷着樱花涌进纱窗,落在格瑞为他披上的外套肩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药效让声音变得绵软,金揪住快要滑落的外套,看着正在整理药箱的背影。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包裹住他发烫的脚踝。
格瑞转身时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的淡疤若隐若现——那是六岁时为保护被野狗追赶的金留下的。消毒柜的蓝光在他眼底流转,像深夜静默的星河。
"你烧糊涂了。"微凉的手掌覆上额头,金却觉得更热了。视线开始模糊前,他看见格瑞的喉结轻轻滚动,"从小到大,你每次闯祸不都是这样?"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后背传来的温度,格瑞的气息笼罩下来时,金恍惚听见心跳声震碎了满室樱花。
医务室的吊灯在凌晨两点忽然亮起。
金掀开校服外套坐起来时,发现格瑞伏在床边睡着了。月光浸透少年银白的发梢,在蓝色被单上流淌成蜿蜒的银河。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对方眼睫,却被冰凉的体温惊得缩回手指。
"你的手好冷......"指尖残留的寒意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格瑞背着他穿过三条街去诊所。急诊室的日光灯下,少年湿透的衬衫贴着脊背,体温计显示34.2℃。
床铺突然轻微震动,格瑞惊醒的瞬间反扣住他的手腕。金跌进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听见剧烈心跳穿透两层校服——这次是他的,还是格瑞的?
"退烧了?"沙哑的声音擦过耳畔,禁锢腰间的力道却加重三分。金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过于亲密,热意从脊椎窜上后颈,"格、格瑞......"
玻璃窗映出交叠的身影,格瑞埋在他颈窝深深吸气,像在确认什么。当冷杉气息退到安全距离时,金抓住对方欲抽离的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体温变得这么低?"
月光在格瑞侧脸割出冷峻的线,六岁时被野狗撕裂的旧伤在锁骨处泛着淡青。金突然想起那个血腥味的黄昏,格瑞捂着流血的伤口对他说:"跑远些,别回头。"
"你烧糊涂那晚,"格瑞突然开口,"说过草莓牛奶太甜。"他转身整理药箱,金属镊子撞出清脆声响,"十二年来,你每次说谎耳朵都会红。"
晨读课的金色阳光里,凯莉举着手机凑近:"昨天有人看到学神抱着你穿过樱花大道哦~"她晃了晃偷拍的照片,画面里格瑞的校服外套正裹在金的腿上。
"这是医疗救助!"金慌忙去抢手机,书包突然倾倒。浅蓝色手账本摔在地上,夹在其中的四叶草标本翩然坠落——十二岁生日那天,格瑞在废弃工地找了四小时才找到的"幸运"。
秋风吹开泛黄的纸页,稚嫩的笔迹记录着每个重要时刻:
「格瑞今天帮我赶走隔壁班的坏蛋,虽然他膝盖都擦伤了」
「格瑞说考上重点班就教我骑自行车,他睫毛上沾了雪好好看」
「天台便当里的章鱼肠被格瑞吃掉了,但他把最后一块草莓大福留给我」
最新一页的墨迹尚未干透:
「校庆日要到了,格瑞的生日礼物该准备什么呢?想要比四叶草更特别的......」
"这不是很明白嘛。"凯莉突然抽走手账本,在空白页龙飞凤舞地写字。金扑过去时,只看到潦草的法文签名旁画着爱心箭矢。
放学后的器材室里,金对着手机翻译软件目瞪口呆——凯莉写的是:"À la vie, à la mort"(此生不渝)
校庆前夜的月光格外明亮。金抱着礼物盒溜进教师办公楼时,听见档案室传来纸张摩擦声。月光从门缝漏进去,映出格瑞正在修改的试卷——分明是他上个月分班考的数学卷。
记忆突然闪回那个雨夜,班主任秋姐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次数学进步很大啊......"当时他只当是突击复习的奇迹,却不知有人替他承担了成长的代价。
"为什么?"颤抖的声音惊醒了黑暗中的身影。礼物盒摔在地上,露出织了三周的灰蓝色围巾。格瑞的白衬衫染着月光,像柄出鞘的利剑刺破谎言。
"重点班不适合你。"格瑞踩住滚落的毛线球,"你该在操场奔跑,而不是熬夜解数列题。"
金突然想起那些莫名消失的难题集,想起格瑞眼下的淡青,想起每次自己欢呼解出答案时对方嘴角的弧度。月光在两人之间流淌成河,他踏着满地试卷走过去,抓住格瑞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可是这里说,想和格瑞看同样的风景。"
校庆日的樱花吹雪中,金被按在百年樱树的躯干上。格瑞的气息混着早春的风灌进领口,指尖在他耳后那颗淡痣反复摩挲。十六年的光阴在落花中流转,从孩童交握的双手到少年紧扣的指缝。
"体温恢复的感觉......"格瑞的唇擦过他滚烫的耳垂,"很危险。"
金仰头咬住对方喉结,如愿以偿听到闷哼。飘落的樱花坠在纠缠的指间,又被格瑞含着渡进他口中。远处传来凯莉放飞气球的笑声,那些藏在四叶草里的秘密、修改的试卷、深夜的体温,终于酿成甜涩的初吻。
当格瑞替他系好歪掉的领结时,金突然想起医务室未尽的对话。他笑着把对方的手按在樱花手账上,心跳透过相贴的掌心共振成歌。
此刻他们终于读懂,十六年相伴写就的情书,比任何数学公式都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