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发烫的脸颊贴上冰凉的桌面，秦雨沐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暴中的战鼓，震得耳膜生疼。手臂下渗出的汗珠，似细密的雨丝洇湿试卷边缘，她数着秒针滴答声，像溺水者等待救生艇划破海面的波纹。忽然，前排传来铅笔戳破纸张的轻响，一下又一下，宛如她慌乱思绪中不断打结的丝线。

对视的刹那，时间凝固成琥珀，他们的目光化作交缠的藤蔓，将两颗心悄然缠绕。窗外的风屏住呼吸，连走廊里同学们的喧闹都成了褪色的老照片，唯有胸腔里的心跳如同双响炮，此起彼伏地炸开滚烫的涟漪。空气浓稠得仿佛凝固的糖浆，每一口呼吸都裹挟着灼热的火苗，灼烧着干涩的喉咙，周遭的声响扭曲成荆棘，一下下扎进紧绷的神经。她如同暴风雨中失舵的纸船，在慌乱的浪涛里颠簸，既盼着这场悸动如晨雾般消散，又害怕心底的隐秘被轻易窥见。

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睫，目光撞上苏渊垂落的侧脸。他盯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孔洞，铅笔在指间无意识转动，木屑簌簌飘落，像极了坠落的星屑。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总在课堂上沉着冷静的眼睛突然亮起银河的璀璨，又恰似被石子击碎的镜面，泛起层层羞涩的涟漪。苏渊慌乱低头时，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浆果，铅笔在纸面划出的墨痕，如同他慌乱逃窜的心跳轨迹。

下课后，走廊的喧闹声如潮水漫来。秦雨沐假装专注整理书包，余光却瞥见熟悉身影靠近。苏渊白衬衫的衣角掠过她的课桌边缘，奶糖滚落的轻响宛如心跳漏拍的瞬间。她攥紧桌下的裙摆，看那枚裹着碎花糖纸的奶糖，在阳光里流转着月光般温柔的光晕，仿佛藏着说不出口的秘密。

从那天起，草莓味的清晨成了唤醒春天的魔法，带着体温的奶糖在晨光里融化，驱散困倦的薄雾；海盐味的黄昏则是疲惫港湾的灯塔，苏渊佯装路过时指尖轻推，糖纸摩擦的窸窣声，如同心跳谱成的密语。秦雨沐将淡粉、浅蓝、鹅黄的糖纸夹进笔记本，它们在扉页堆叠成跨越银河的彩虹桥。

放学路上，梧桐叶筛下的夕阳为他们镀上金边，苏渊讲解数学题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惊得她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群，在暮色里扑棱出细碎的光。

他们聊起未来如同描绘星空，聊起音乐像是交换藏在贝壳里的潮汐，那些藏在青春褶皱里的小秘密，在奶糖甜香里发酵成琥珀色的梦。秦雨沐反复练习苏渊常哼的旋律，对着镜子练习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为春天准备的邀请函。那些被奶糖浸润的时光，如同三月的风，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拂开少女心底含苞待放的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