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酵的夜**
巴雅尔阿妈酿的马奶酒在毡包里咕嘟冒泡，甜腻的酒气混着柴火烟，熏得李昀川眼眶发红。其其格盘腿坐在矮桌对面，银刀削着新得的黄羊角，刀刃每刮一下，就掀起一阵细微的、带着腥气的风。
“汉人的酒量，”少年用蒙语嗤笑，指尖推过一只镶银木碗，“像草原的旱獭，舔一口就晕。”
李昀川不服气，捧起碗猛灌，奶酒滑过喉咙时像吞了把烧红的羊毛，呛得他咳嗽。酒液从嘴角溢出来，顺着下巴滴到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其其格突然伸手，拇指重重蹭过他湿漉漉的下唇。
“浪费。”少年嗓音低哑，指尖沾着酒液，当着李昀川的面舔进自己嘴里。
毡包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牛皮门帘啪啪作响。李昀川觉得头晕，可能是酒劲上来了，也可能是其其格的眼神太烫——像盯住猎物的狼，在火光里幽幽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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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醉后真言**
后半夜李昀川开始说胡话。
他蜷在羊皮褥子上，脸颊贴着其其格的膝盖，含混地抱怨草原的奶茶太咸、马鞍太硬、其其格教他的蒙语都是骗人的。少年捏着他后颈轻笑，用汉语逗他：“那川川最喜欢什么？”
李昀川醉得厉害，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他无意识地蹭了蹭其其格的腿，嘟囔道：“……喜欢你雕的小马。”
其其格呼吸一滞。
火盆里的炭炸了个火星。少年俯身，鼻尖几乎贴上李昀川滚烫的耳廓：“用蒙语说。”
李昀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其其格近在咫尺的睫毛，金色的，被火光镀了一层红。他张了张嘴，笨拙地挤出几个蒙语音节：“……阿哈的……小马……”
其其格猛地扣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李昀川吃痛，挣扎着要躲，却被少年一把按进褥子里。羊皮粗糙的毛刺得他后背发痒，其其格的气息压下来，混着奶酒和皮革的味道，又热又重。
“再说一遍。”少年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沙。
李昀川慌了，酒醒了大半。他推着其其格的肩膀，结结巴巴道：“我、我喝醉了……”
其其格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骗子。”少年松开他，翻身躺到一旁，胳膊搭在眼睛上，“汉人都是骗子。”
毡包里安静得只剩火盆的噼啪声。李昀川侧过头，看见其其格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更锋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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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晨露与刀**
天亮时李昀川是被冻醒的。
其其格不在毡包里，羊皮褥子另一侧冰凉，显然已经离开很久。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爬起来，发现矮桌上放着一碗醒酒茶，旁边搁着新雕的木头小马——比之前的任何一匹都精致，鬃毛和尾巴的纹路清晰得像是能随风飘动。
李昀川捧起小马，胸口莫名发紧。
他掀开门帘走出去，晨雾里的草原像蒙了一层纱。其其格站在河边磨刀，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皮袍腰带勒出精瘦的腰线。少年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扔过来一句：“醒了？”
李昀川攥着小马，不知该说什么。
其其格终于转过身，刀尖还滴着水。他盯着李昀川看了几秒，突然大步走来，一把抽走他手里的木雕。
“刻错了。”少年语气生硬，银刀在木马腹部刮了几下，翻出一行细小的蒙文字母——李昀川看不懂，但其其格的耳尖却红了。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其其格把木马塞回他怀里，扭头就走。
“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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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驯马课**
午后其其格说要教他骑马。
李昀川怀疑少年在报复——他被扔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背上，其其格牵着缰绳，故意走坑洼的草甸，颠得他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
“腰沉下去。”少年突然拍他后腰，掌心热度透过衣料灼烧皮肤，“夹紧。”
李昀川手忙脚乱地抓住马鬃，差点滑下去。其其格啧了一声，翻身上马坐到他身后，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少年双臂环过来握住缰绳，下巴搁在他肩上：“这样学。”
太近了。
李昀川能感觉到其其格的心跳，透过两层皮袍，震得他脊椎发麻。少年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奶糖的甜味——早上巴雅尔阿妈给的，其其格居然偷偷含到现在。
“走！”
其其格突然夹紧马腹，枣红马猛地蹿出去。李昀川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后撞进少年怀里。其其格大笑，胳膊牢牢箍住他的腰：“怕就抱紧我！”
风在耳边呼啸，草浪在脚下翻滚。李昀川死死抓着其其格的手臂，恍惚间听见少年在他耳边用蒙语说了句什么，却被马蹄声踏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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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月下剖白**
那晚李昀川在河边找到了其其格。
少年脱了皮袍泡在水里，月光下的脊背线条像弓弦般绷紧。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扔了块石头过来：“滚。”
李昀川没走。
他蹲在岸边，看着其其格掬水洗脸，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少年突然转身，湿漉漉的手抓住他脚踝：“让你滚没听见？”
李昀川低头，看见其其格眼底的血丝。
“木马上刻的……”他轻声问，“真是我的名字？”
其其格僵住了。
河水哗啦啦地响，远处传来牧羊犬的吠叫。少年突然发力，把李昀川拽进河里。冰凉的河水瞬间浸透衣袍，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其其格按在浅滩上。
“是又怎样？”少年咬牙切齿，水珠从发梢滴到李昀川脸上，“你们汉人……不是最会装傻吗？”
李昀川喘着气，突然伸手摸向其其格胸口——狼髀石贴在那里，被两人的体温焐得发烫。
“我学会了。”他说，“用蒙语。”
其其格瞳孔骤缩。
李昀川仰起头，在月光下结结巴巴地拼出那句练习了整天的蒙语：
“我的……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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