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林家老宅的后院浇成泥沼，我跪在虬结的槐树根间，十指深深插进腐殖土。顾砚之的黑伞在头顶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汇成银线，将他西装裤脚溅满泥点。远处实验室爆炸的余火在雨幕中明灭，像极了二十年前保育室的那场大火。
"再往左半米。"他握着金属探测仪的手背浮起青筋，伞柄鸢尾花纹在闪电中忽隐忽现。仪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我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盒边缘——十二年前埋下的饼干盒裹满青苔，锁眼被树根堵死。
顾砚之掏出老式黄铜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锈屑簌簌而落。盒盖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童年记忆扑面而来：褪色的玻璃弹珠下压着泛黄画纸，蜡笔涂抹的"全家福"里，福利院孩子们围着穿白大褂的男人——他胸前的鸢尾徽章与顾砚之袖扣如出一辙。
"这是基因测序仪的热敏纸。"顾砚之抽出盒底卷曲的纸带，1998年的字迹在雨中晕染成血渍般的红。我抚过那些碱基对符号，福利院的记忆突然闪回：总爱给我糖果的"慈善医生"，他每次抽血后都会用印着鸢尾花的创可贴。
纸带末端粘着张婴儿脚丫照，足底纹路被红笔圈出："N-X-003显性表达"。我猛然扯开领口，锁骨下方的胎记在闪电中毕现——螺旋状纹路与照片上的足纹完美重叠。
"林氏生物当年在制造完美基因容器。"顾砚之的镜片映出爆炸火光，"你母亲怀你时被注射了重组酶，代价是产后大出血而死。"他的伞尖挑起半张焚烧过的文件，标题《人类基因编辑伦理豁免申请》下，签署人赫然是父亲的笔迹。
铁盒夹层突然弹开，微型硬盘的蓝光刺破雨幕。插入平板电脑的瞬间，全息投影在雨中织成巨大的双螺旋结构。我的三维基因模型悬浮其中，某段染色体标注着刺目的红："Xq28区段异常甲基化"。
"这是情感共情基因。"顾砚之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所以他们要不断刺激你产生仇恨，维持甲基化水平......"
记忆如暴雨倒灌。六岁那年被林雨柔推下阁楼，父亲冷眼看着我骨折的腿说"别装可怜"；十四岁生理期弄脏床单，母亲将我的头按进冷水里"洗干净你的脏血"——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刺激实验"。
实验室方向突然传来枪响，顾砚之将我扑倒在泥水里。子弹擦过他肩头，在槐树干上炸出木屑。我摸到他后腰的枪套，金属表面的鸢尾浮雕硌疼掌心。
"别动。"他喘息着压住我掏枪的手，"你基因链里埋着定位器。"颈间月光石突然发烫，蓝光脉动频率与枪声同步。追杀者的夜视镜里，我的骨骼影像正泛着诡异的荧光。
"跑！"顾砚之朝反方向扔出引爆器，气浪掀飞三名黑衣人的刹那，我撞开老宅后门的暗格。尘封的儿童房里，满墙奖状下藏着微型实验室，培养舱里漂浮的胚胎——全都长着我的脸。
最右侧的培养液浑浊发黑，胚胎脖颈处缠着脐带般的导线。我砸碎玻璃罩，腐臭液体中浮起金属铭牌：【N-X-003-7 情感模块加载失败，建议销毁】。
走廊传来脚步声，我躲进标本柜的阴影。林雨柔举着针管走进来，月光石耳坠随动作摇晃："姐姐又逃到这里了？"她将药剂注入某个培养舱，"爸爸说这批残次品该处理了......"
血液在耳膜轰鸣，我看着她依次输入销毁密码——那串数字是母亲生日，也是我每次被罚跪地下室的时长。当最后一个舱门开启时，我按下通风管里的紧急制动钮。
整座实验室开始倾斜，培养舱像多米诺骨牌接连爆裂。林雨柔尖叫着滑向焚化炉，我抓住她脚踝的瞬间，她腕间的钻石手链勾开我衣领——锁骨下的螺旋胎记渗出血珠。
"原来你也是......"她癫狂的笑声被火焰吞没。我趴在通风管口，看着自己的克隆体在火海中蜷缩成焦炭，突然明白父亲书房那幅《创世纪》的含义：上帝指尖触碰的是基因编辑图谱。
顾砚之的血手突然拽住我后领，他的金丝眼镜碎了一半，露出瞳孔里跳动的火苗："第三实验室在北极圈，那里有解除你基因锁的......"
爆炸气浪掀飞未尽的话语，我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槐树根间闪烁的铁盒——那张婴儿照片背面，用蜡笔写着歪扭的"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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