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王宫的琉璃穹顶在月色下泛着幽蓝光泽,苏明棠踩着缀满银铃的舞鞋,混在十二名蒙面胡姬中穿过三重鎏金门。她垂首盯着腰间悬挂的玉髓禁步,听见身后元仲辛调试琵琶弦时故意拨出的三声错音——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说明东侧回廊的戍卫正在换岗。
殿内三十六盏雁鱼灯吞吐着龙涎香,将莲花纹金砖映照得宛如星河倒悬。明棠借着旋身甩袖的动作,瞥见端坐在九层白玉阶上的西夏公主。那女子身着赤金蹙鸾袍,发间十二支衔珠凤钗随呼吸轻颤,左耳垂却突兀地悬着枚青玉耳珰——正是三年前苏父出使西夏时遗失的贴身之物。
"宋国来的神医?"公主忽然将鹰骨笛横在唇边,笛尾镶嵌的夜明珠照亮她眼尾妖异的朱砂痣,"听闻你们中原讲究望闻问切,不如先猜猜本公主此刻心脉如何?"
明棠掌心沁出冷汗。她注意到公主左手始终虚按在鎏金扶手的狼首雕饰上,那分明是机关枢纽。当腥甜的异香从蟠龙柱底渗出时,她佯装整理裙裾,用银针挑破腰间香囊——母亲特制的苏合香瞬间冲淡了迷魂散的气味。
"公主肝火旺盛,夜寐多惊。"明棠故意将脉枕摆偏三寸,指尖却暗中触到王座扶手的纹路。那些凹凸的狼牙图腾间,竟藏着与苏府灭门现场相同的蛇形刻痕。她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要冒死潜入西夏:枢密院的密文需要配合西夏狼符才能破译。
鹰骨笛骤然迸出刺耳鸣啸。元仲辛的琵琶声戛然而止,鎏金烛台映出他瞳孔里诡异的青芒。明棠侧身避开劈来的匕首时,瞥见公主变换的指法竟与父亲留下的《鬼谷七绝谱》中的摄魂术如出一辙。匕首擦过她肩头的瞬间,藏在雀翎披帛中的《七绝谱》残页飘落,正露出"音杀破阵"的图解。
"仲辛哥,还记得乞巧节我们偷喝的梅子酿吗?"明棠旋身躲过横削的利刃,突然哼起幼时在苏府后巷常唱的采菱谣。当她唱到"竹马绕井栏"时,元仲辛的刀锋明显滞了半拍——这是他们儿时玩捉迷藏的暗号,代表东南角有藏身之处。
公主见状猛然起身,发间凤钗撞出急促的碎响。她将鹰骨笛尾端旋开三转,笛声顿时混入某种兽类的低吼。元仲辛脖颈青筋暴起,匕首竟在青砖上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这正是苏家军传递密信的图形!
明棠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血书。她咬破指尖在残页背面疾书,鲜血渗进泛黄的纸笺,竟显出父亲用明矾水写的批注:"音杀之术,破于同源。"当元仲辛的匕首第三次刺向她心口时,她突然用西夏语高喊:"狼骑夜奔,金鼓为号!"
这是《七绝谱》记载的西夏军令。元仲辛浑身剧震,腕间赤玉髓突然迸裂——那是他及冠时苏父所赠的护身符。飞溅的玉屑在烛火中化作青烟,隐约凝成苏将军执剑的身影。元仲辛眼中青芒骤褪,反手将匕首掷向公主的鹰骨笛。
"叮"的一声清响,断成两截的骨笛中滚出枚青铜密钥。明棠扑过去时,看见密钥表面的火漆纹与父亲玉佩上的缺口完全吻合。公主却抚掌大笑:"你们可知这密钥要配合什么才能打开枢密院的玄铁柜?"她突然扯断那枚青玉耳珰摔碎在地,"三年前你父亲就死在这道谜题上!"
元仲辛的弩箭已抵住公主咽喉,箭簇上淬的孔雀胆泛着幽光。明棠却盯着密钥内侧的刻痕浑身发抖——那是母亲独创的九宫药方纹,唯有将苏家祖传的紫云毫笔浸在混着亲人鲜血的墨汁里,才能拓出真正的密码。
殿外忽然传来沉重的钟声,子时的寒风卷着雪粒扑灭半数烛火。公主趁机按下扶手上的狼首机关,整座王座轰然下沉。明棠甩出缠在腕间的冰蚕丝勾住密钥,却在最后一瞬看见公主唇形:"小心月..."
未说完的字句被地底涌出的黑雾吞噬。元仲辛揽着明棠跃上横梁时,发现断笛的截面竟渗出暗红血珠。那些血珠在青砖上蜿蜒成西夏文字,正是当年苏将军用剑尖刻在密室墙上的绝笔:"月见草,子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