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燃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映照着阁楼格外的暖和,面前美人颦眉,悉心将庄寒雁一双满是冻疮的手吹了又吹。
金疮药也忙招呼着鹊云去取来,心疼她天寒地冻还在外奔波。
挽起的发间插着流蝶金钗,与她灵动的眉眼相得益彰,此刻庄寒雁也懂得为何庄语迟眼中的觊觎毫不遮掩。
大冬天在拱桐院的池水里头泡着,眼中却浑然不见半分怒意。
挟持在他颈脖的刀刃,威慑不到他半分,盯着庄渡舟的眼睛,伸手握住了刀刃。
庄语迟“若姐姐喜欢,若姐姐想要,语迟自当拱手送上。”
他如此赤裸心甘情愿做她刀刃下的亡魂。
周姨娘这才慌忙现身将其子从池水中捞出,见到庄渡舟手中的剑才真真觉得两眼一黑捂住胸口,轻抚了抚。
周如音“四小姐,你可莫要如此对自家弟弟动刀,语迟纵然有千般不对,也是有家法伺候的,若是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周如音“我这儿也是为了您着想,还不带着五少爷去将衣衫换了,喝多了嘴里尽数是些糊涂话。”
又是惊又是恼,向来将庄语迟当做自己的心头肉。
这位四妹妹背靠溪山派,家里的弟弟对她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口蜜腹剑的姨娘也对她怀里的剑存有惧怕的意思。
可她却对自己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好。
手落在庄渡舟的手心像是被一团棉花轻轻的托举着。
庄渡舟“天寒地冻的,阿姐身子骨本就不好,怎能在外待这样的久,我吩咐厨房熬了姜茶给姐姐暖暖身子,若是还有其他不周到的,一定要先和我讲。”
眼中竟真的升腾起了雾气,直愣愣的望着庄寒渡。
在这十七年间,庄寒雁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亲人的关爱,如今却觉得什么都有了,自己的妹妹是一个这样的好的人。
有能力保全自己,有人怕她也会有人爱她。
见阿姐似要泪流。
也捧住庄寒雁一张消瘦的脸,好心疼的用指间触及她的面庞。
庄渡舟“阿姐是不是被吓到了,庄语迟就那个德行,不过我有法子让他乖乖和姐姐道歉,我一定给你教训他,别伤心了,好吗。”
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望着庄渡舟的眸子道,明明是妹妹却是哄着孩子的语气。
庄寒雁“寒雁离家多年,不知亲人是何物,其他的冷待早早习惯,不习惯的是,有人护着我,为我出头,我觉得很感动。”
闻言心中一陷这位如弱柳扶风的女子,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他们曾经在一个母体,相拥相依十月。
原本便对庄寒雁一直有好感。
如今也歪着脑袋刻意要逗着阿姐开心。
庄渡舟“姐姐现在有我了,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你以后叫我舟舟就好,我会护着姐姐,也会一直对姐姐好的。”
庄寒雁“舟舟。”
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庄寒雁长大的地方是儋州乡野,靠近海岸,这么多年来她都知道自己有个同胞妹妹叫庄渡舟,他们素未谋面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之人。
多少次看见姐妹兄弟,她都是这样的神往甚至妒忌。
被他们一起欺凌时,也幻想过自己若是有一个手足在身边,日子是不是总也能好过一些。
梦里总是有一支木舟摇摇摆摆,挂着明灯一盏。
额间轻轻抵靠在庄渡舟锁骨处,她的身姿略清瘦些有些许咯人,木质的清香从发间散开来。
庄渡舟“阿姐,别伤心。”
应声笑着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她们血脉相连着,像一块完整的玉各自流离,如今重合紧紧相依。
庄渡舟“别怕。”
见她面上泪痕在月色下莹莹,眼尾微微泛红似是刚刚哭过,像是雨后凌乱的花枝,触动人心,傅云夕伸出手欲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尽。
阴霾处半遮半掩,若是细看也感觉到他此刻是神伤的。
庄渡舟“别动。”
别过身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庄渡舟是个感性之人,人人都觉得侠女就该仗剑天涯,爱恨情仇都洒脱,可她确实有个伤春悲秋的心。
庄渡舟“好好的你还在这里作甚,我们家的事情你都要一一管顾不成?”
傅云夕“那你在哭什么。”
其他的不听只管着她脸上晶莹挂着的泪。
这是傅云夕唯一在意的事情,渴望将她泪痕吻尽。
庄渡舟“你不懂,姐姐刚归家,我才觉得自己真正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姐妹了……”
傅云夕“我以为你在溪山派过的很好。”
庄渡舟“当初在溪山派,我的年纪最小,身体弱,天资又不足,小时候常常被人取笑,说我……”
低首看见他那双墨色暗纹的靴子。
庄渡舟“说我是个文弱的官家小姐,家宅不宁才来了溪山派,也有师兄师姐很是护着我,可蜚语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在乎。”
庄渡舟“我也想有个家,有至亲,有个允许我,就算是只笨鸟,也能被偏袒的地方,我经常会想我的阿姐会怎样的。”
傅云夕“她和你所想可契合?”
你是期许她为人端正,温柔娴静,如寻常阿姐一般吗?
经常听庄渡舟说山门派的长老如何好,师兄师姐如何对她关照,看她眸光亮晶晶,其他的还是第一次听见。
才知道她也如此渴望有个栖息的地界。
庄渡舟“希望她好,希望她可以过的比我要好,我们是血亲,更知道那些道士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才会让我们姐妹流离,从前我还小,现在我长大了。”
庄渡舟“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我们,伤害我们。”
说的坚定。
却让人羡艳,她满心满眼毫无条件的在偏爱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