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三点整，池早站在物理楼前的台阶上，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格子衬衫。她花了一个晚上亲手洗净烘干，甚至还用室友的电熨斗小心熨平了每一道褶皱。衬衫口袋里，她悄悄塞了一张书签——上面印着博尔赫斯的诗句："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你提前了七分钟。"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早转身，看见少毅抱着一摞资料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的镜框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怕耽误你做实验。"池早递过衬衫，"已经洗干净了。"
少毅接过衬衫，指尖不经意擦过池早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静电击中般微微发麻。他低头闻了闻："薰衣草？"
"洗衣液的味道。"池早突然有些紧张，"你不喜欢的话..."
"很好闻。"少毅打断她，声音比平时柔和，"比实验室的丙酮强多了。"
池早忍不住笑了。阳光下，她注意到少毅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细小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要上来看看吗？"少毅突然问，"我做了个小东西给你。"
物理实验室比池早想象中更加明亮整洁。各种仪器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墙上贴着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少毅的工作台上，一个精致的金属装置正在缓慢摆动——三个相连的摆锤在空中划出看似随机却又规律的轨迹。
"混沌摆。"少毅轻轻推动最下面的摆锤，"初始条件的微小差异会导致完全不同的运动轨迹，就像..."
"就像我们的相遇？"池早凑近观察那些优美的弧线。
少毅的耳尖微微泛红："从科学角度讲，两个陌生人在校园相遇的概率是0.0034%。"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池早故意问，"统计误差？"
少毅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缩小版的混沌摆模型，底座上刻着日期和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送给你的。"他递过来时手指有些僵硬，"摆锤的材质是钛合金，理论上可以运行五十年以上。"
池早接过这份礼物，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少毅掌心的温度。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静的物理系男生花了多少心思准备这份礼物。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抚过那些精细的刻痕，"它真美。"
实验室的挂钟指向四点，阳光开始变得柔和。少毅清了清嗓子："你饿吗？食堂新开了川菜窗口。"
池早眨眨眼："你在邀请我共进晚餐？"
"从生物学角度，人类在摄入食物后多巴胺分泌会增加38%。"少毅推了推眼镜，"理论上这会提高社交体验的质量。"
"少毅同学，"池早歪着头，"你知不知道你一说长句子耳朵就会红？"
食堂角落的座位相对安静。池早惊讶地发现少毅点了最辣的麻婆豆腐，而她自己反而选了清淡的蒸蛋。
"我以为理工男都吃不了辣。"她好奇地看着少毅面不改色地吞咽红彤彤的豆腐块。
"重庆人。"少毅简短地解释，然后递给她一包纸巾，"你鼻尖出汗了。"
池早接过纸巾，两人的手指再次短暂相触。这一次，少毅没有立即缩回手，而是停顿了一秒才松开。
"所以，"池早舀了一勺蒸蛋，"除了研究量子什么...你平时还做什么？"
"量子纠缠。"少毅纠正道，嘴角微微上扬，"偶尔打篮球，看科普纪录片。"他停顿了一下，"上周我读了《百年孤独》。"
池早的勺子停在半空："真的？因为我？"
"实验对照组需要。"少毅的语气很正经，但眼睛里有笑意，"为了验证文科生和理科生的大脑结构差异。"
"结论呢，教授？"
"大脑结构相似度99.9%。"少毅的声音低了下来，"剩下的0.1%是...我想再见你的理由。"
池早的心跳突然加速，蒸蛋在嘴里变得索然无味。她低头掩饰发烫的脸颊，却发现少毅的筷子尖也在微微颤抖。
他们聊到食堂几乎空无一人。池早惊讶于少毅对现代诗的了解，而少毅则耐心地听她解释为什么喜欢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当他们争论时间是否是幻觉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我送你回宿舍。"少毅站起身，顺手拿起池早的包。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让池早心头一暖。
九月的夜晚带着初秋的凉意。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池早抱着那个混沌摆模型，时不时偷瞄少毅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
"要下雨了。"少毅突然说，抬头看了看天空。
池早跟着仰头，果然看见月亮周围有一圈模糊的光晕。她刚想说什么，一滴冰凉的雨水就落在她的鼻尖上。
"跑！"少毅抓起她的手。
他们笑着冲向最近的凉亭，但还是被越来越密的雨帘淋湿了肩膀。凉亭里，池早气喘吁吁地整理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少毅则摘下眼镜擦拭水珠。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你知道吗，"池早看着雨幕，"在我们文学院，下雨天告白成功率最高。"
少毅的动作顿了一下："有数据支持吗？"
"浪漫不需要数据。"池早轻声说。
雨水在凉亭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将他们与外界隔开。少毅慢慢戴回眼镜，深吸一口气："池早，我有话想跟你说。"
池早的心跳漏了半拍："嗯？"
"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宇宙中的熵永远在增加，一切终将归于混沌。"少毅的声音有些紧绷，"但在所有可能的平行宇宙中，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你。"
池早睁大眼睛，这是她听过最"少毅式"的告白。
"我的意思是..."少毅难得地词穷了，他摘下眼镜，直视池早的眼睛，"我喜欢你。不是作为实验样本，而是作为...作为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变量。"
雨声突然变得很远。池早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向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吻上少毅的嘴唇。那个吻很短暂，带着雨水的清凉和少毅唇上淡淡的咖啡苦香。
"这个回答够明确吗？"池早退后一点，看着少毅瞬间通红的脸。
少毅没有回答。他伸手将池早拉进怀里，用一个更深的吻代替了所有言语。池早闭上眼睛，手中的混沌摆模型仍在轻轻摆动，就像她此刻雀跃的心跳。
雨越下越大，但凉亭里的温度却在升高。当少毅终于松开她时，池早发现他的白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隐约透出底下的轮廓。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却被少毅捧住了脸。
"我想再确认一下实验数据。"他低声说，然后再次吻住她。
远处的钟楼敲响十下，雨幕中的校园如梦似幻。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宇宙里，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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