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倒悬的巫神陵前,看着自己的本命碑从中间裂开。碑文左侧记载着我弑杀十二祖巫的功绩,右侧却刻着凝霜补天镇海的功德——两道截然相反的宿命正在彼此吞噬。
"献上你的恸哭。"初代巫女的残魂从碑文渗出,她腐烂的指尖点着凝霜眉心,"这是启动弑神阵最后..."
"休想!"我挥剑斩断残魂的手指,断指却化作黑砂钻进碑缝。陵寝深处传来锁链绷断声,倒悬的棺椁接连开启,涌出的黑色星髓在空中凝成巫咸的脸。
第一滴黑髓落在手背时,我的弑神碑突然翻转。碑文里的"斩蓐收于东海"变成"弑凝霜于归墟",而凝霜的补天碑上浮现出我被冰魄贯穿的画面。
"这才是真实的命轨。"巫咸的声音从所有棺椁里传出,"你们在寒潭的相遇,本就是我安排的弑神祭典。"
凝霜的日月瞳突然流出血泪,她背后的烛龙虚影开始啃食冰凰羽:"原来我镇守北冥三万年..."
"不过是为了温养弑神刃的刀鞘。"我接住她脱落的第一片龙鳞,鳞片背面刻着我们的婚书——那是被篡改前的记忆,红烛映着未染血的嫁衣。
初代巫女残魂开始拨动虚空中的命理弦,第七根弦断裂时,凝霜的左眼突然化作星砂消散。她颤抖着将冰魄剑刺入自己丹田,挖出的内丹竟是我的模样。
"用这个...代替情感..."她将人形内丹按进弑神碑裂缝,"契约...完成..."
碑文爆发的强光中,我看见洪荒真相:初代巫女才是弑神者,巫咸本是她的锁链。而我们轮回中的相残,不过是她挣脱封印需要的怨气。
我的右臂不受控地刺向凝霜心口,弑神碑文在皮肤下蠕动:"杀了我...碑文在操控..."
"不!"我反转剑锋削去右臂,断肢却化作黑髓缠住她的脖颈,"还有...另一种解法..."
当我的本命碑完全没入凝霜胸口时,倒悬陵寝开始崩塌。黑色星髓如蝗虫般啃食时空,巫咸的狂笑与初代巫女的恸哭混成混沌之音。
"抱紧我。"我咬破舌尖在她眉心画出血契,弑神碑与补天碑的碎屑在周身旋转,"这次...我们葬了归墟..."
凝霜的残破龙角刺入两人胸膛,混合的巫血在虚空绘出禁术图腾。当十二祖巫的怨魂撕开巫咸本体时,我们相扣的十指已化作星髓锁链,将整座归墟捆成茧蛹。
初代巫女的尖叫戛然而止,她的残魂被吸入茧中。在意识消散前,我听见天地重归洪荒时的凤鸣——那是我和凝霜在寒潭初见时,冰魄眼中闪过的微光。
……
混沌青莲绽放的第七日,莲心传出婴啼。我隔着氤氲灵气望去,见凝霜的残魂正被青莲子房重塑肉身——只是新生躯体布满龙鳞,脊骨处凸起十二枚逆生长的巫纹。
"这便是你们选的结局?"巫咸的声音从莲茎渗出,茎叶间垂挂着七十二颗人面果实,"将归墟炼成子宫..."
我抚过莲瓣上未干的星髓,指尖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在虚空写下血色箴言。每个字成型时,对应的莲瓣便浮现洪荒图景:玄冥在冰川剜目,句芒以骨血养花,后土拆肋骨为碑。
"青鳞书?"巫咸的果实突然爆裂,汁液在空中凝成恐慌的咒文,"你竟敢唤醒祖巫真名!"
第一枚逆生巫纹刺破凝霜后颈时,整株青莲开始分泌黑色蜜露。我抱着她滚烫的龙躯退到莲台边缘,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蜜露中异变——右眼的紫微星纹裂成复瞳,每只瞳孔都映着不同的太虚纪元。
"别碰道种!"凝霜突然咬穿我的手腕,吮吸星血压制巫纹暴动。她额间新生的龙角刺破皮肤,角尖挂着颗晶莹的露珠,露珠里封印着我们初遇时破碎的婚书。
青莲突然剧烈收缩,莲房内壁伸出血管缠绕住我们。当看清血管末端连接的胚胎时,我捏碎了掌心的弑神碑残片——那团血肉正长着巫咸的面容,脐带却是初代巫女的脊椎骨。
我念出玄冥真名的刹那,归墟残骸刮起永夜风暴。凝霜的龙鳞片片倒竖,每片鳞下都睁开巫瞳,青莲内部传出祖巫们的恸哭与狂笑。
"你竟用我的弑神碑..."巫咸的胚胎伸出七指利爪,"来养这些..."
莲台突然翻转,我们坠入青莲根系缠绕的时空坟场。无数具我们的尸体悬浮其中,有的相拥而亡,有的持剑相向。最新鲜的那具尸身旁,立着块未刻字的墓碑。
凝霜的龙尾扫过墓碑,碑面突然浮现血字:“此处葬着弑神者与她的刀”
当青莲完全枯萎时,我们被裹进由命理弦编织的茧。凝霜用龙角挑开茧丝,每根断裂的弦都在虚空刻下轮回印记。
"九万次了。"她将我的手掌按在龙心位置,那里跳动着青莲子化成的晶核,"你每次都在茧破时..."
我咬破晶核表面,吮吸着蕴含太初之气的汁液:"这次不同。"
晶核内浮现的既非弑神碑也非补天纹,而是段被抹去的记忆:少年巫咸跪在初代巫女脚边,颤抖着为她戴上弑神者冠冕——那顶冠冕正由青莲根系编织而成。
茧外传来建木生长的轰鸣,但我们相扣的指缝间,已生出抗拒宿命的并蒂莲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