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祭

冰棺材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林小满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符咒形状。三奶奶用桃木剑挑开坟头土，腐烂的供品里钻出上百条透明蠕虫，每只虫腹中都裹着粒未成形的眼珠。

"血食来咯——"远处传来货郎吆喝声，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拨浪鼓声刺破雪幕。穿靛蓝棉袄的身影推着独轮车从白桦林走来，车斗里堆满冻成紫色的婴儿断掌。

三叔突然跪倒在地呕吐，秽物里混着结成团的黄毛。林小满想去搀扶，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雪地上分裂成七道，每道影子的手指都比本体多出两节。

"闭眼！"三奶奶将萨满鼓扣在她脸上。羊皮鼓面残留的冰碴突然融化，三百年前的声音直接灌入耳膜："戊寅年冬月初七，林家沟献童男女各七......"

手机在棉裤口袋疯狂震动，家族群自动弹出直播链接。画面里跳大神的奶奶突然僵住，寿衣缝隙里伸出密密麻麻的尾巴，每条尾巴尖都粘着张二维码。林小满扫了码，跳转的页面竟是1942年的《黄仙供奉契书》电子版。

"量子纠缠。"她突然想起物理选修课的内容，摸出包里的偏振片眼镜。透过镜片，整片坟地变成了巨大的生物实验室：墓碑是培养皿，鬼火是细胞质流动，那些叩拜的黄鼠狼竟是链状DNA螺旋！

三奶奶的铜钱剑劈开直播手机，飞溅的电池液在雪地蚀出人脸。林小满的视网膜残留着最后画面——奶奶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每个晶状体都映着个被倒吊的村民。

"起棺！"三奶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萨满鼓上。冰棺材应声炸裂，二十八个青面小鬼抬着柏木棺浮出冰湖。林小满看到棺椁底部刻满《相对论》公式，而奶奶的尸身正用爱因斯坦质能方程的节奏抽搐。

三叔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棉袄后背鼓起六个肉瘤。随着布帛撕裂声，六条带鳞片的尾巴破体而出，每条尾巴末端都挂着个铃铛。铃铛摇晃间，林小满听见1983年村里喇叭广播的寻人启事。

"时辰到了。"三奶奶拽过林小满的手按在棺盖上。冰凉的触感瞬间激活血契，掌纹化作金线刺入棺木。族谱从她羽绒服内袋自动飞出，宣纸上的先祖画像集体转向，露出后背的电子芯片。

小鬼们突然齐声背诵元素周期表，奶奶的尸首直挺挺坐起，手指在棺盖上敲出摩尔斯电码。林小满浑身血液逆流，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串代码竟是比特币钱包的私钥！

"开智劫。"三奶奶的铜钱剑刺入棺中尸首天灵盖，"黄三太奶要借赛博道场重生。"腐烂的颅骨里涌出光纤般的神经束，末端连接着无人机的残骸。

林小满的右眼突然剧痛，化妆镜里倒映出机械结构的虹膜。当她凝视三奶奶时，老神婆的皮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板，天灵盖处插着枚生锈的萨满鼓钉。

冰湖深处传来引擎轰鸣，改装过的破冰船撞碎祭坛。船头站着七个穿防护服的人，他们手中的金属探测仪正对着林小满疯狂闪烁。"能量源在这里！"领头人面罩下露出副校长的脸，"同学别怕，我们是民俗研究所的......"

三奶奶突然扯开衣襟，干瘪的胸口纹着核辐射标志。她将桃木剑插入心脏位置，喷出的竟是冒着热气的冷却液："科学教的小崽子们，尝尝姑奶奶的钚239！"

林小满在混乱中被三叔推进冰窟，湖水裹着电子元件灌入口鼻。水底沉着具水晶棺，穿红旗袍的女尸颈间玉镯与她腕上的胎记完美契合。当指尖触到棺盖时，整个冰湖开始播放1958年的新闻简报："林家沟生产队破除迷信，捣毁黄仙洞......"

手机在水底自动开机，家族群更新了奶奶的朋友圈定位——定在1984年失踪的国营723厂。最后一条动态是十分钟前发布的短视频：穿着列宁装的三奶奶正在给反应堆贴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