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身饕餮纹倏然睁开血目,九条蟠龙自鼎耳腾空而起,搅动方圆百里云气凝成太极阴阳鱼。苏疏月腕间星轨忽明忽暗,恍惚见血色嫁衣的自己在火刑架上踏歌而舞,白发婴孩坐在尸山之巅折纸鹤,青衫公子执伞立在忘川边垂钓——三百年光阴化作九重莲瓣层层绽放。
"公子小心!"广袖翻卷间带起《河图》残卷,十二串菩提子却凝滞在空中,化作卦象显现"坎上离下"。鼎内青铜齿轮咬合声突兀中断,沈听澜剑光破空而至,剑柄缠着的竟是苏疏月昨夜沐浴时散落的一缕青丝。
药王谷主枯槁的手指穿透虚空,捏碎那枚曾托付给苏疏月的龙骨玉佩。玉中血髓化作三千金线,与鼎身饕餮纹金芒纠缠成璇玑图。苏疏月忽觉丹田涌动,识海浮现青铜鼎器铭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竟如活物游入经脉。
晨光初现时,青铜迷宫外传来熟悉的捣衣声。苏疏月推开门,但见浣纱女子的青石小径蜿蜒向天际,每块石板都镌刻着不同世代的婚书残片。溪畔老妪仍在唱着千年前的采菱曲,她鬓角银丝间却缠绕着青铜编钟的纹路。
沈听澜的剑尖垂血未滴,望着消散在晨雾中的公子身影轻叹:"原来我们都困在局中。"他腰间玉珏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半枚青铜钥匙,与苏疏月掌心星轨完美契合——那夜坠入黑洞的玉铃碎片,此刻正在两人之间形成阴阳双鱼的气旋。
迷宫深处传来龟甲开裂之声,某座青铜巨门上的饕餮瞳孔缓缓转动。药王谷主的残魂化作一缕青烟,在门缝间留下半句偈语:"七窍玲珑锁归墟,八荒六合藏昆仑"。
青铜巨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天地倒悬如逆渊翻浪。沈听澜剑锋划出的星河轨迹骤然扭曲,十二柄飞剑在虚空凝结成北斗七曜阵图。苏疏月足尖轻点鼎耳蟠龙浮雕,发间银簪忽然迸射出洛书九宫格光晕,照见门缝渗出暗紫色瘴气中游走着上古凶兽"穷奇"的虚影。
"坎离交叠,阴阳逆生!"药王谷主残魂借风吟唱的箴言在识海炸响,苏疏月腕间星轨突然与鼎内饕餮纹共鸣,恍见三百年前血衣祭坛上,正是这般卦象引发天地崩塌。她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荥波既潴"的河道图,滔天浊浪竟从鼎中喷涌而出,将穷奇幻象冲刷成漫天星斗。
沈听澜的剑光凝滞在咫尺之间,剑柄缠绕的青丝忽然化作万千金丝刺入青铜鼎腹。鼎身饕餮纹睁开第三只血目时,整个空间发出陶器龟裂般的声响。苏疏月惊觉脚下石板正化作《洛书》文字铺就的棋盘,每走一步都在重组卦象——当年洛神宓妃投水的洛水,此刻正从她裙裾间蜿蜒而出。
"这不是棋局,是光阴长河的倒影。"沈听澜的声音带着青铜器经年累月的沧桑,他剑鞘上的玉珏突然与鼎底蟠螭纹咬合,鼎中传出类似编钟的嗡鸣。无数青铜齿轮从虚空显现,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青铜铸就的浑天仪上,星轨交错处竟显出血色"荧惑守心"的天象。
当第一缕昆仑山的雪光穿透青铜迷宫穹顶时,苏疏月怀中的龙骨玉佩突然与鼎中残存的《河图》残卷产生共鸣。玉佩表面的饕餮纹褪去血色,显露出底下篆刻的"道可道非常道"。鼎身九条蟠龙同时昂首吐出金焰,在虚空烧灼出一道通往地心的阶梯,阶梯上却铭刻着与秦始皇陵地宫相同的"十二金人"图腾。
沈听澜突然握住苏疏月冰凉的手,剑锋指向她眉心时,鼎中传来远古先民祭祀的吟唱。两人交握的掌心浮现出相同的青铜鼎纹,恍惚间看见无数时空碎片:商周青铜器铸造祭天、汉武帝求仙问道、李淳风推演...直到最后定格在敦煌莫高窟壁画中飞天的裙裾,与苏疏月此刻衣袂飘举的姿态完全重叠。
青铜迷宫深处传来龟甲开裂的脆响,这次却是真正的千年玄龟现身。龟甲上浮现的甲骨文与鼎身铭文相连,构成一幅完整的《山海经》舆图。玄龟的眼珠转动如日月轮转,开口吐出的却不是预言,而是带着青铜器回响的低语:"归墟不归,方知有墟;昆仑未至,方显其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