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在屋顶炸响，震得破旧的木梁簌簌落下灰尘。步都灸手中金针泛着冷光，配合着小智递来的清魂草，小心翼翼地刺入子车鸠周身大穴。李尘哲跪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好友苍白的脸，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把火生起来。”步都灸突然开口，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魔气属阴，需以阳火助他驱毒。”李尘哲如梦初醒，立刻起身在屋内翻找。他找到半捆干枯的柴禾，颤抖的手连火折子都险些捏碎，试了三次才终于将火堆点燃。
火苗窜起的瞬间，橘红色的光映亮了子车鸠毫无血色的脸。李尘哲跪在火堆旁不断添加柴火，火星子溅在他手背烫出红点，他却浑然不觉。小智蹲在另一边，将剩下的草药细细碾碎，时不时抬头看向子车鸠，眼神里满是担忧。
“多加点艾草。”步都灸头也不抬地说，“艾草的烟能驱散些魔气。”李尘哲立刻翻出角落里的艾草，整捆扔进火堆。浓烟腾起，呛得小智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倔强地守在子车鸠身边。
“子车……你个木头。”李尘哲突然对着昏迷的人喃喃自语，声音被火焰噼啪声吞没，“明明伤成这样还硬撑，以前总说我莽撞，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他伸手轻轻擦去子车鸠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日里那个毒舌少年。
火堆里的木柴突然“砰”地炸开，火星飞溅到李尘哲衣襟上，烧出个小洞。小智眼疾手快地拍灭，没好气地说：“浆糊脑，你是想把自己也烤了给子车下酒吗？”话虽刻薄，却顺手将自己的披风铺在李尘哲身后，隔开冰凉的地面。
步都灸收回金针，长舒一口气：“暂时压制住了，但还需七日不断施针驱毒。”李尘哲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七日？只要七日他就能醒过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转头看向火堆，默默将快要熄灭的火苗拨旺，“这火，我守定了。”
夜色渐深，狂风拍打着破旧的窗棂。小智倚着墙壁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李尘哲却始终清醒，不时往火堆里添柴，目光在子车鸠和火焰间来回游走。跳动的火光中，他忽然想起两人曾在篝火旁比赛吃烤肉，子车鸠总是面无表情却吃得最多……
“等你醒了，我们再比一次。”他对着昏迷的好友轻声说，往火堆里又添了块干柴，“这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火焰轰然窜起，照亮了他泛红的眼眶，也照亮了子车鸠苍白却逐渐平稳的脸庞。
火光将四人的影子摇曳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李尘哲往火堆里添了最后一根干柴，火苗“噼啪”炸开，火星撞在结满蛛网的梁上。就在这时，小智突然从瞌睡中惊醒，脖颈后的寒毛根根竖起——她分明听见屋外传来细密的“簌簌”声，像是无数爪子在抓挠地面。
“都别出声。”她压低声音，指尖掐住腰间淬毒的银针。步都灸的折扇悄然滑入掌心，符咒微光在扇面若隐若现；李尘哲的手已经按在破霄剑上，剑鞘与剑柄摩擦出细微的金属轻响。唯有子车鸠仍昏迷不醒，苍白的脸在火光下泛着青灰。
“嘶——”一声悠长的吐息穿透门板，比之前的巨蟒更阴森可怖。李尘哲透过门缝望去，瞳孔猛地收缩——屋外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色的蜈蚣，每条都有人臂粗细，外壳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密密麻麻的步足搅动着泥水，正朝着小屋缓缓围拢。更远处，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立在雨幕中，兜帽下闪烁着两点幽绿的光。
“是尸蜈！还有控虫师！”小智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些蜈蚣被魔气侵染，连我的毒都不管用！”话音未落，一只蜈蚣突然撞破窗户，毒钳直奔子车鸠的咽喉。李尘哲暴喝一声，破霄剑划出半轮蓝光，将蜈蚣斩成两截。墨绿色的毒血溅在地上，瞬间腐蚀出滋滋冒烟的深坑。
“我守着子车！你们挡住外面的！”李尘哲将好友的身躯护在身后，剑尖挑飞又一只扑来的蜈蚣。步都灸旋身跃出门外，折扇展开的刹那，符咒化作金色巨网罩向虫群；小智则甩出浸过草药汁的藤蔓，缠住试图从墙角钻入的蜈蚣，却见黑袍人抬手一挥，更多的尸蜈从地底钻出，将三人的退路彻底封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智的衣袖被蜈蚣咬伤，伤口瞬间发黑。她咬牙扯下布条缠住手臂，突然瞥见墙角堆积的干草，“用火！这些怪物怕火！”李尘哲立刻会意，抓起燃烧的木柴掷向门口。火焰轰然窜起，将前排的尸蜈烧成焦炭，却也映出黑袍人冷笑的面容——那竟是一张没有五官，只有无数虫洞的“脸”！
黑袍人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尸蜈突然疯狂扭动，外壳裂开，钻出上百只更小的毒虫。李尘哲感觉后颈一凉，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正顺着衣领往下爬。他反手挥剑，却见更多虫子如雨点般落下。小智的药粉已经撒完，只能用藤蔓拼命抽打；步都灸的符咒渐渐黯淡，金色巨网被虫群撕出裂痕。
“子车，对不住了。”李尘哲突然解下腰间酒囊，将烈酒泼在火堆上。火焰瞬间暴涨，他抱起子车鸠冲进火海，借着火势跃出窗户。高温灼烧着皮肤，他却死死护住怀中的人，在落地的刹那挥出漫天剑雨，将围上来的尸蜈逼退。
黑袍人见状，终于亲自出手。他抬手召出一道黑色虫潮，如浪涛般压向四人。千钧一发之际，子车鸠的袖箭机关突然启动，三支淬毒的箭矢穿透虫潮，直取黑袍人咽喉。黑袍人发出愤怒的嘶吼，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可那些尸蜈却仍在疯狂攻击。
“往河边跑！”步都灸喊道，“虫类沾水会迟缓！”四人在尸蜈的追击中跌跌撞撞奔逃，身后的小屋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倒塌。当他们终于跳入冰冷的河水时，李尘哲才发现子车鸠的伤口不知何时渗出了黑色毒液——这场危机，竟让他体内的魔气愈发汹涌。
河水刺骨，四人狼狈地爬上对岸。李尘哲将昏迷的子车鸠平放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指尖触到好友滚烫的额头，心猛地一沉。小智拧着湿漉漉的裙摆，望着远处重新汇聚的虫潮，声音发颤：“这些怪物就像知道我们路线一样，一路上……”
“有人不想我们去焚天峰。”步都灸擦拭着折扇上的黏液，符咒因浸水变得模糊，“从巨蟒到尸蜈，每一次袭击都像是精心布置。”
李尘哲的拳头重重砸在身旁的树干上，震落满枝枯叶：“定是赤渊！她把刺猬带走后就没安好心，现在想斩草除根！”他眼底血丝密布，想起刺猬被掳走时绝望的眼神，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刺猬？谁是刺猬？”小智下意识追问，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急切，又别过脸去拨弄湿漉漉的发丝。
“我……我女朋友。”李尘哲喉结滚动，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被赤渊劫走了，我去焚天峰就是为了找线索救她哥和她。”
小智的手猛地攥紧药篓带子，指甲在藤编上勒出深深的痕。她强装不在意地哼了声：“就你这浆糊脑，还能有女朋友？那姑娘怕不是眼神不好。”可话音里的酸涩，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步都灸却摇了摇头，折扇轻点掌心：“赤渊虽狠辣，但行事张扬。这些袭击隐秘且针对魔气布置，不像是她的风格。”
“那难道是燕司逸？”李尘哲突然转身，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脚，“他喜欢邝朽，我们掺和进这趟浑水，他看不顺眼想杀我们灭口也说得通！”
“燕司逸重情重义，断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步都灸蹲下身子，指尖划过子车鸠伤口边缘的黑纹，“这些魔纹的走向……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术，有人想让子车成为容器。”
小智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靠近火堆：“容器？你是说，从一开始，子车就是他们的目标？可为什么要针对他？”她望着子车鸠苍白的脸，想起白天包扎伤口时对方温柔的道谢，心揪成一团。
李尘哲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开子车鸠的衣领。众人倒抽冷气——原本的伤口处，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红色的图腾，纹路与沼泽巨蟒身上的魔纹如出一辙。“在破庙时，子车就接触过那团魔气……”李尘哲喃喃道，“他们早就设好了局！”
夜风裹着腐臭吹来，远处传来窸窸窣的响动。步都灸迅速起身，符咒重新在扇面亮起：“先别管幕后黑手是谁，下一波攻击要来了。尘哲，看好子车；小智，准备草药；我来布置结界。”
李尘哲握紧破霄剑，剑身蓝光与子车鸠身上的魔纹同时明灭。他望着昏迷的好友，咬牙切齿道：“不管是谁在算计，敢动我的兄弟，我定要他血债血偿！”而小智偷偷将一株救命的雪魄草塞进子车鸠掌心，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突然发现，比起探究真相，此刻她更害怕失去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画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