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言九月 黄澄澄

图书馆穹顶的水晶吊灯骤然熄灭时，黄澄澄的自动铅笔尖正戳在傅里叶级数展开式上。应急灯在三十秒后亮起幽蓝冷光，将言九月镜片镀成两片深海的冰川，他握笔的手影斜斜罩住她摊开的《量子力学入门》，像极了黑洞吞噬恒星的瞬间。

"继续。"九月用钢笔尾端轻敲她卡壳的公式，"把周期函数看作旋转矢量叠加..."突然的震颤从笔杆传来，澄澄发现他的小指正无意识摩挲着自己虎口处的茧——那是常年握芭蕾把杆留下的印记。

程野的蜡烛从古籍区飘来时，融化的蜡油正巧滴在澄澄的拉普拉斯变换草稿上。摇曳的暖光里，九月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压住她掌纹的生命线："这里要取复平面上的围道积分。"

澄澄的呼吸凝在喉间，少年腕间的六分仪项链垂落桌沿，随解题动作在她手背划出冰凉的轨迹。他解题时的吐息掠过她耳后绒毛，带着实验室薄荷糖的冷冽，却在触及皮肤时蒸腾成滚烫的雾。

"心脏泵血速度超标了吧？"程野举着三根蜡烛坏笑，烛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天文图谱上，恰好构成双星系统的螺旋轨迹。林清浅的汉服广袖拂过烛台，在九月泛红的耳尖投下蝶翼般的阴影："需要我借你测脉仪吗？"

澄澄的足尖在桌下撞到九月的牛津鞋，他应激般后撤却带翻了墨水瓶。靛蓝色墨迹在草稿纸上洇开，恰似梵高笔下的星月夜。少年抓着她手腕抢救笔记的瞬间，应急灯突然恢复，冷白光里他虹膜的琥珀色被照得通透，如同封存着亿万年前的树脂。

"你的手..."澄澄发现他掌心沁出的汗渍在稿纸上印出模糊的六分仪轮廓。九月触电般缩回手，金丝眼镜滑落鼻梁，露出右眼尾那颗浅褐色小痣。程野突然用蜡烛炙烤桌角的巧克力，甜腻香气中，融化的可可脂在《天体物理年鉴》上流淌成心形。

清浅举起手机："要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吗？"前置镜头里，澄澄的发丝缠着九月的衬衫纽扣，他解到第二颗的领口处，银链坠着的六分仪正卡在她锁骨凹陷处。最致命的是两人相叠的右手边，墨迹未干的公式组成了"LOVE"的变形体。

"这是麦克斯韦方程组的浪漫表达。"九月突然用尺子划开黏连的稿纸，指尖却诚实地颤抖着将碎纸片收进口袋。程野吹灭蜡烛前故意倾斜烛台，蜡油在桌面凝固成北斗七星形状："今晚天文社有流星雨观测哦。"

澄澄收拾书包时摸到本硬壳笔记，扉页夹着的银杏叶标本突然掉落。叶片背面新添的微雕公式在应急灯下显形——用傅里叶级数展开的心电图波形，周期恰好匹配她刚才被握住手时的心跳频率。

图书馆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澄澄看见九月白衬衫后背晕开的墨迹，形状酷似天鹅收拢的羽翼。程野突然将篮球抛向消防栓，撞击声惊起的声控灯下，少年耳后未褪的绯红无所遁形。

"喂，你的收敛函数。"程野把充电宝扔给九月，故意调亮的手电筒光束里，澄澄看见他正在擦拭的钢笔尖刻着极小字母——C.C.，正是她上周丢失的那支。更深处的工作台抽屉里，躺着十七张同样被珍藏的草稿纸，每张都沾着不同浓度的薄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