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未褪,黑风村口的老槐树在残阳里投下扭曲的枝影。鹿芷烟勒住缰绳时,马蹄踏碎了满地干裂的土块。我翻身下马,指尖拂过树皮上深深的爪痕——靛蓝色荧光黏在指腹上,腥臭味刺得鼻腔发酸。
这里的一切方法还跟当年一样,林知安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儒。
"林道长!"村口蹒跚而来的老村长攥着竹简,山羊胡须随着喘息剧烈抖动,"您可算来了!"
十几个村民从土墙后探出头,黧黑的面庞在暮色中忽明忽暗。鹿芷烟翻身下马,绣春刀鞘磕在青石板上"当啷"一响,惊得人群齐刷刷后退半步。
"啧,你这煞气比妖怪还唬人。"我冲她挑眉。“这些都是黑风村的村民”
“是林道长!”
“诶呀,欢迎林道长再临黑风村。”
看清楚来人后,村民们便迎来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
“嘿哟,林道长挺受欢迎嘛。”
鹿芷烟在一旁附和道。
林知安走到村长跟前,从怀中摸出画像抖开,"村长,三日前在长洲闹事的这三人你可认识?"
"那三人当真在长洲闹事?"
鹿芷烟解下腰间玄铁令牌:"这是刑部验尸的拓印。"
村长浑浊的眼珠几乎贴到纸上,喉头突然发出"嗬嗬"怪响。鹿芷烟解下腰间玄铁令牌"啪"地按在画像旁,刑部验尸的朱砂印在暮色中猩红刺目。
"李瘸子?"村长枯槁的手指戳着画像,"他五天前就跟着猎户队进山寻水了!"竹简"啪嗒"落地,远处山坳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几个孩童尖叫着窜过晒场,撞翻了晾晒药草的竹匾。
鹿芷烟绣春刀瞬间出鞘半寸,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不过是群追逐野猫的稚童。我弯腰拾起竹简,铜钱剑穗的铃铛在风中轻响:"夜半婴孩啼哭是怎么回事?"
村长枯槁的手指抓紧我的袖口:"夜半总有婴孩啼哭,可巡夜的更夫说......"他忽然压低声音,喉结上下滚动,"说瞧见红毛怪物蹲在祠堂屋顶。"
“诶,要是镇北侯还在世,哪轮到那群要念作祟”
鹿芷烟与我交换眼神。月光在玄铁上折射出冷芒
"带路。"鹿芷烟刀鞘一横,隔开围拢的村民。
残月攀上东山时,祠堂飞檐的嘲风兽首正滴着露水。我屏息贴在梁柱后,铜钱剑在掌心烫得发疼。穿堂风掀起鹿芷烟的官服下摆,露出腰间暗袋鼓起的药瓶轮廓。
戌时三刻,第一声呜咽刺破夜空。
"来了。"鹿芷烟用气声说,官服衣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那啼哭忽远忽近,像是婴孩含着满口血水在呜咽。我点燃火把,火光映出瓦当缝隙间一闪而过的红影。
"红猿!"我低喝出声的刹那,那怪物已撞碎窗棂扑来。腥风扑面,铜钱剑与绣春刀同时出鞘,金铁交鸣声惊起满院昏鸦。
鹿芷烟旋身斩落半撮红毛,怪物吃痛嘶吼,利爪在地砖上抓出火星。我趁机甩出三道镇妖符,黄符却在触及红毛时自燃成灰。
法阵展开,金光铁链破土而出,却径直穿透那团红雾。鹿芷烟绣春刀劈空斩在梁柱上,木屑飞溅:金链却是透过它的身体穿过
“怎么会!”
红猿尖啸着撞向供桌,祖宗牌位"噼里啪啦"砸落。我抄起烛台掷去,火油泼在红毛上"轰"地燃起蓝焰。怪物惨嚎着撞破后窗,月光下只剩满地靛蓝血渍。
"追!"鹿芷烟刀尖还在滴血,官服领口被利爪撕开三道裂痕。我拽住她手腕:"你伤口在渗毒血。"
她赤色瞳孔已泛起血丝:"让它逃了会害更多人......"
话音未落,祠堂外突然火光通明。王夫子举着火把带村民涌进来,满地狼藉让几个妇人当场瘫软。猎户头子柴刀"哐当"落地:"林道长,这、这真是妖怪?"
"诸位且慢!"我高声喝止骚动,"此妖名唤红猿,最擅惑人心智。"
"我话音未落,角落传来孩童尖叫。抱孩子的妇人踉跄后退,
"那……那怎么办啊!林道长可一定要帮我们呐!"
人群霎时寂静。其他人也脸色铁青地退后,柴刀哐当落地。
“大不了与那妖祟同归于尽。”
“对,咱们人多!”
不知道谁开的头人群霎时炸开锅,猎户们抄起农具就要往山里冲。鹿芷烟绣春刀"锵"地插入青石板,裂纹蛛网般蔓延:"现在进山就是送死!"
"那你说咋办!"猎户头子脖颈青筋暴起,"等这畜生把娃儿都祸害光?"
我按住鹿芷烟握刀的手:"明日灵霄阁的人就到,各位稍安勿躁。"
我转头压低声音对鹿芷烟道:"先疗伤,明日委天师围剿。"
她不甘地望着山林,终是收刀入鞘。月光穿过破碎的窗棂,在她官服上织出蛛网似的阴影。我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她也是这样倔强地站在雨里,杏黄襦裙沾满泥浆。
我从怀中拿出一份玉膏。
“玉华膏?是我送你的那罐吗?”鹿芷烟见到我手上的玉膏,面露喜色。
“早就用完了,趴下。”
五更梆子响时,我们已在返程官道。晨雾中隐约传来司天监特制的铜铃响,三辆黑漆马车正朝黑风村疾驰。鹿芷烟勒马回望,赤瞳映着渐亮的天光。
"你说那红猿为何专挑黑风村的人下手?"她忽然问道。
“此妖应住深山,不问世事,”
林知安转过头来,望向鹿芷烟:
"猎户队五天前进山,李瘸子怎么会当夜就出现在二百里外的长洲。路途遥远颠簸,就连马车都难以通行,更别说腿有旧疾,而且上次我们是碰巧撞见他们行凶,那刑部官员来到是来得是不是太快了?"
鹿芷烟猛地攥紧缰绳,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她转头望来时,眸中燃烧着我熟悉的炽烈——那是十年前举伞少女眼底不灭的火种。
"我必须查到底!"
朝阳刺破云层的刹那,我们的影子在官道上拉得很长。铜钱剑铃铛与绣春刀鞘的碰撞声惊起道旁雀鸟,向着迷雾重重的苍梧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