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啊？」

听到这话，我和姜染瞬间怔住了，他在送粮食前就被咬了？

我这才注意到，司机大哥一家人的脸上都被痛苦笼罩着。

「我们一开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给别人送粮食，那种情况下，不问别人要粮食就不错了，可偏偏他还主动往外送，我早该想到的啊，他那是早就被咬了！知道自己用不上这些粮食了，还不如直接给需要它的人，所以才往外送的！我早该想到的！」

司机大哥回忆着那天的情形，当他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盗门时，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心猛地一缩。门外站着的张师傅，脸上已经出现了青筋，手臂上也有清晰的抓痕，那一瞬间，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猛力关上了门，他知道，张师傅这是已经被感染了。

门外很快传来了几下轻轻的敲击声，伴随着张师傅略带沙哑却又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声音：「你别害怕，我昨天就被咬了，现在还没完全丧失理智。我把粮食放在你门口了啊，我走了。」那声音里透着一种决然，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又像是在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每字每句都撞击着司机大哥紧闭的心门。

在那无数个沉浸于末日小说的日夜之后，我脑海里根深蒂固地认为，在绝境之中人性的恶将会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然而，现实却宛如一记温柔的耳光，扇醒了我心中对于人性单一的认知。当那一幕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那种善意如同破云而出的暖阳，让我惊觉：人之初，性本善或是性本恶，这样的争论从未有过绝对的答案，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会有绝对的答案！

人啊，本身就是带着善与恶这两种元素降生于世的，二者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复杂而又鲜活的人性画卷。

那天回到家后，我感觉脚步仿佛被无形的重物拖拽着。隔壁那扇始终敞开着的大门，此刻就像一张无声诉说着绝望与不安的嘴，直直地撞进我的眼帘，也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这次感染病毒后能被救治回来的人，都是那些身体基本完好的幸运儿，而对于那些被丧尸啃食过的人来说，那一道道伤痕仿佛是通往死亡世界的单程票，任何人都无法逆转他们的命运轨迹。我每天都会习惯性地打开自家大门，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隔壁那扇门，时间在这样的张望中缓缓流淌，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终于，在这一天，那扇原本如同敞开的伤口般的门，静静地关闭了。那一刻，仿佛有一块悬在心头许久的大石悄然落下，我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缓缓走进屋子，轻轻关上了门，仿佛关门的动作也能将这些时日以来积攒的恐惧与担忧一同隔绝在外。

在户主们的积极举报下，物业管理人员因病毒爆发期间的不当举措而接受调查，并受到了行政处罚，被责令限期整改。至于那两个杀人犯，事情的发展却远不如人们期望的那样顺利。警察接到了小区居民的反映后，六号楼的住户们陆续被传唤至警局协助调查，我也被警察传唤到警局。面对警察，我将自己那天看到的事情以及那天晚上经历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两个罪犯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始终没有落网的消息传来。这种不确定性和无力感，如同阴霾一般，依旧笼罩着我们这些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住户们的心头。

小区终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楼下的废墟被清理干净，一切仿佛重归原点。每天清晨，又能见到大爷大妈们在小区里缓缓踱步。虽然人数比从前少了许多，有些人身上还缠着醒目的绷带，但那一个个坚定的身影、一张张带着微笑的脸庞无不昭示着：即便经历了重重磨难，他们依然积极地拥抱生活。

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每一寸阳光都显得格外珍贵，每一个晨练的身影都充满了希望的气息。尽管伤痛尚未完全消散，但生活仍在继续，而人们的意志也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一般，顽强且充满生机。

生活，重新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