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瓮里的酒液在沸腾。
赵廷风被铁锈侵蚀的喉管尝到腥甜——这分明是他们七人的血。视线模糊前最后瞥见瓮底铭文，竟是母亲当年为他求的长命锁纹样。恍惚间回到十二岁生辰夜，西夏骑兵踏破边镇时，那支射穿母亲胸膛的箭镞也刻着同样符号。
"风儿快走！"记忆中的尖叫混着现实中的骨裂声。林正用断骨刺穿自己太阳穴，次声波震碎即将钻入脑髓的毒蝎，却把右眼珠也挤出了眼眶。飞溅的体液洒在星台穹顶，三百具宋俘干尸突然齐诵《孝经》，声浪掀翻血池。
莫卿卿在血浪中抓住一根青铜柱。掌心触及的刹那，"烬瞳"冲破封印，二十年前的画面如野火燎原：父亲被铁链绞碎的双手结着法印，将「火龙出水」图纸塞进她衣襟。火器库爆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枢密院要抹除通敌证据的焚尸炉！
"爹爹早就知道..."她呕出带着火药味的血，看见血池底部浮现当年场景：少年元昊手持枢密院金符，身后站着笑容可掬的程大人。工部匠人们被喂下荧蓝甲虫，排着队跳进熔炉，铸成星台的地基。
白锦衣的惨叫声撕破幻象。她的脸彻底腐烂，露出底下二十张重叠的面容——汴京歌妓、西夏牧童、甚至包括三年前被她毒杀的皇城司同僚。寄生在脓包里的蛊虫突然爆开，化作血线缠住高骁的断腕。
"原来是你！"高骁的左手掰开自己颅骨，露出镶嵌在脑中的青铜罗盘。当年鲁班院被西夏屠戮时，父亲将这件秘宝植入他天灵盖。此刻罗针疯转，指引他看清真相：所有被白锦衣剥去的面皮，都在星台暗处飘荡成招魂幡。
王慕林突然跃入最中央的青铜瓮。毒血与酒液相激炸开气浪，她撕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里纹着西夏狼图腾与枢密院虎符交缠的刺青："二十年前我们就被种下狼神契，脐带血融进星台那日，就注定要成为元昊的替命傀！"
星台开始崩塌。赵廷风心脏的陨铁根须扎透青铜柱，剧痛让他窥见元昊永生的秘密：每代西夏王都要在黄河源头铸造七尊铜俑，将死时便用宋人武将的心脏激活替身。而他们七人，正是元昊为自己准备的"七窍玲珑心"！
高晟的骨笔突然刺入地脉。他以脊柱为杆，肋骨为毫，蘸着星台熔化的铜水写下血卦："生门在我们天灵盖！"众人闻言俱是一震——这是要他们自毁元神。
莫卿卿率先拍向百会穴。爆裂的眼球化作火种，点燃深藏十年的「火龙出水」图。火焰在空中凝成汴京城防图，显露出西夏暗桩标记的十二处火药库。赵廷风的锈剑在此刻共鸣，剑身浮现三川口战役惨死的兄弟姓名。
"用星台烧了这些标记！"她将火图按进血池。林正挥拳震碎自己的天灵盖，喷涌的脑浆凝成次声炮，将火图轰向百里外的宋境。白锦衣用最后的面皮裹住火种，任由烈焰焚身："告诉汴京的雪，锦衣不冷..."
当赵廷风的剑刺穿自己心脏时，陨铁根须终于暴走。青铜星台轰然炸裂，七道血虹贯入黄河畔的铜俑。千里外的汴京，十二处西夏火药库同时自燃，将通敌的枢密院要员烧成灰烬。
元昊在寝宫铜镜前暴怒。镜中依旧空无一人，但那些本该死去的刺客面容，此刻正在每面铜镜上扭曲浮现。他砸碎第九十九盏人皮灯笼时，听见黄河涛声里混着童谣——正是七人故乡的《葬骨谣》。
三个月后，宋夏边境。牧童看见七尊铜俑围坐篝火，火堆里烤着半截枢密院虎符。赵廷风俑的锈剑插在地脉节点，剑身倒映着正在西逃的程大人车队。当夜，黄河水暴涨三百里，溃堤处冲出二十年前工部匠人的青铜遗骸。
星台残骸深处，王慕林的毒血仍在腐蚀岩层。被血水泡发的《孝经》残页上，浮现出用虫尸拼成的西夏文："七心归位日，苍狼吞月时。"而在更幽暗的地脉深处，真正的元昊正从青铜棺椁中坐起，胸口镶着七颗陨铁铸成的心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