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纪元:病毒禁区》
暮色初临时分,我最后一次抚摸营地高墙上的裂痕。
混凝土缝隙里探出几株淡紫色的风铃草,在辐射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旧世界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叮咛。
背起磨得发亮的行军囊时,金属搭扣与玻璃药瓶相撞,奏出清泠的晨曲。
初遇感染者的记忆裹着铁锈气息。
那日我蹲在废弃加油站的阴影里,看沙尘掠过褪色的恐龙塑像。
忽然有黏腻的水滴落在后颈,抬头望见天棚管道上倒挂着十几具躯体,菌丝从他们绽开的指缝间垂落,如同教堂彩窗倾泻的猩红光瀑。
我攥紧缠着布条的钢管腾挪闪避,碎裂的颅骨里溅出暗蓝浆液,在防毒面罩上凝成星子般的斑点。
变异藤蔓总在月圆夜舒展身姿。
我曾蜷缩在百货商场的婚纱陈列柜里,看那些荧绿触须穿透大理石地板,卷走误入的辐射鼠。
它们蜷曲的尖端盛放着半透明的花苞,内里悬浮着类似人类瞳孔的晶体。
我用小刀割下一段藤蔓夹进素描本,汁液在纸页上晕染出哭泣的少女侧影。
命运的转折藏在儿童医院的残垣里。
掀开生锈的保育箱,泛黄的实验记录本正巧翻到贴着全家福的那页。
照片上的白大褂女子抱着婴儿微笑,她耳垂上的蓝宝石坠子与我们在冷库发现的结晶碎片如出一辙。
独行的那位枪手姑娘突然摘下面罩,月光照亮她锁骨间摇晃的幽蓝吊坠——那抹冷光在之后的许多夜里,总会与培养舱的荧光在我梦中重叠。
老指挥官最爱在守夜时打磨他的勋章。
有次他指着北天某颗忽明忽暗的星辰:"那下面埋着我女儿的八音盒,上发条还能奏《月光》第三章。"
他的匕首在沙地上勾画的路线图,最终引我们找到冻在冰川里的草莓田。
当罐头启封的甜蜜气息漫过营地时,他眼角的皱纹盛满了二十年未见的春光。
最惨烈的争夺发生在植物园的废墟。
机械灌溉系统仍在运作,玫瑰与毒蕈在自动洒水器中缠绵生长。
我们在倾倒的温室骨架间与流浪者们周旋,子弹擦过强化玻璃,惊起沉睡的荧光凤蝶。
当对方的弯刀割断我额前碎发时,狙击枪的叹息自水塔顶端飘落,子弹精准地穿过刀柄镂空的蔷薇雕花。
决战前夕我们在下水道休整。
暗河倒映着枪手姑娘拆卸枪械的身影,她将六枚子弹排成北斗的形状:"这是母亲实验室的坐标。"
老指挥官往我的水壶里偷偷加了枫糖浆,哼着走调的小步舞曲擦拭军靴。
谁都没说告别的话,只有维修师少年将女友织的绒线向日葵,悄悄塞进每个人背囊夹层。
核心实验室的穹顶缀满人造星图。
在基因链扭动的幽蓝屏幕下,上百个培养舱漂浮如透明茧蛹。
当爆破装置启动时,我看到枪手姑娘的吊坠映着火光飞旋,宛如坠入尘寰的银河碎屑。
老指挥官最后的军礼定格在防弹玻璃的裂纹里,他的勋章滚落在我脚边,背面镌刻着"给最爱的初夏"。
归途的沙丘上,维修师少年组装出简陋的留声机。
生锈的齿轮转动着老唱片,肖邦的夜曲裹着辐射尘飘向远方。
我翻开染血的素描本,新添的页面上有机械蜘蛛在钢琴键上织网,有冰封草莓田的虹晕,有孩子们用子弹壳拼出的风铃草图案。
而今每当我仰观星野,总觉得那些逝去的眼眸化作了星辰。
枪手姑娘的吊坠在猎户腰带闪烁,老指挥官的勋章成了北极星旁的伴星。
有时夜风穿过营地铁丝网,会带来若有似无的《月光》旋律——大约是我们的思念太过殷切,连废墟都学会了温柔的回响。
沙砾仍在记事本封皮上簌簌书写,关于如何用弹壳培育玫瑰,怎样将变异萤火虫驯养成路灯。
最新那页画着孩童们设计的旗帜:靛蓝底纹上,银线绣的星图环绕着带露水的风铃草。
或许明天,或许百年后,总有双手会将它升起在重建的钟楼顶端,让那些在天穹漫步的故人知道,我们始终带着所有星光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