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缸底的旧月光

染缸底的旧月光

晨雾在染缸口凝成水珠，哪吒趴在缸沿打哈欠，指尖无意识搅动靛蓝染料。混天绫拆出的金线沉在缸底，随水波起伏似游龙，让他想起敖丙束发时垂落的发梢。

"东家！"学徒抱着裂成两半的缂丝机撞进门，"您改装的自动穿线器又卡了！"哪吒扭头时下巴磕在缸沿，疼得龇牙咧嘴："叫那个冰块脸修去！"话没说完，缂丝机突然被冰晶托起——敖丙的龙尾巴尖勾着工具箱，青衫下摆还沾着昨夜补绣品染的朱砂。

老绣娘端着药膳穿过回廊，瞥见敖丙袖口露出的烫伤膏痕迹，忽然驻足。二十年前也是这样湿漉漉的清晨，李夫人挺着孕肚调试织机，袖口被蒸汽燎出焦痕。记忆重叠间，老人枯枝似的手抚过廊柱——那上面还留着哪吒幼时刻的歪扭莲花。

"坎位三千六百针。"敖丙的声音混着晨风飘来。他正将修复好的《天工开物图》铺在石桌上，冰晶凝成的绣针悬在泛黄绢帛上方，"你娘改动的经纬线，恰好构成地脉监控阵。"

哪吒凑近时发梢扫过对方手背，混天绫无意识缠住桌角："所以她早知道玉帝在偷地脉香火？"靛蓝染料顺着绫缎滴落，在阵图某处晕出个红点——正是陈塘关旧校场的位置。

日头爬上飞檐时，快递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起檐下燕群。哪吒蹲在库房角落翻找旧物，忽然踢到个铜匣。匣盖弹开的刹那，陈年艾草香裹着段全息投影迸发——李夫人临产前夜的身影浮现在霉味里，孕肚上盖着未完工的婴孩肚兜。

"若见红莲倒悬..."虚影的手指拂过肚兜暗纹，"速毁地脉，断不可..."影像突然扭曲，混天绫拆出的金线在匣中乱窜，似在抗拒什么。

敖丙的龙尾卷住躁动的金线，冰晶顺着绫缎蔓延："记忆被双重加密过。"他指尖点在李夫人虚影的眉心，龙角泛起的数据流与金线纠缠，"需要触发词。"

院外忽然传来老绣娘的惊呼。两人冲出去时，只见她捧着刚拆封的苏州博物馆快递——那幅《数字江山图》右下角的李夫人侧脸，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博物馆附信颤抖着写道：【绣纹在夜间投射出二进制星图】。

暮色漫进绣坊时，哪吒把辣条包装袋折成数据卡。敖丙的冰晶代码与星图重叠，在虚空拼出半阙《霓裳羽衣曲》——正是当年王母寿宴的献乐谱。曲谱转折处突然跳转成账目，显示陈塘关地脉的香火正源源不断输往银河暗网。

"难怪要选这里。"哪吒的混天绫绞碎虚影，"老东西把偷香火的管道埋在我娘嫁妆库里！"

敖丙突然拽过他手腕，龙尾扫开满地绣样。月光穿透《九龙闹海图》，绣纹里的5G基站塔竟与地脉阵图完全重合。他指尖点在塔尖玄鸟眼珠处——那是李夫人最后落针的位置。

子夜更鼓惊飞宿鸟。哪吒盘腿坐在染缸旁，混天绫浸在靛蓝染料里忽明忽暗。敖丙抱来李夫人的嫁妆箱，箱底《育儿手札》的最新页在月光下显出暗纹：三千六百组二进制码，正是混天绫的拆解公式。

"她算到你会来。"敖丙的龙尾巴尖拂过公式末尾的莲花印，"这些代码能重组地脉监控阵。"

哪吒突然把辣条油抹在公式上，二进制字符遇油变幻，竟拼出段立体地图——陈塘关地底蜿蜒的管道尽头，玉帝的虚影正在重组。进度条闪烁着猩红的【香火永动机：89%】。

五更天的露水打湿绣样时，老绣娘发现两人蜷在《九龙闹海图》上入睡。哪吒手里攥着枚未完工的龙鳞荷包，敖丙的龙尾巴盘成结界，尾尖还缠着半截混天绫。染缸底的金线不知何时游到缸沿，在晨曦里拼出个"戌"字——正是李夫人当年阵亡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