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体温陷阱

钢笔尖悬停在合同纸面时，一滴墨汁在纸上似乎晕染成了鸢尾花的形状。

张康乐垂眸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却避不开雪松香混着皮革的气息——和五年前混乱的那一晚很像，但又多了一些成熟的气息。

此刻正从马柏全挽起的衬衫袖口丝丝缕缕渗出来。

签约地点选在玻璃花房本就是个暧昧的陷阱。

正午阳光穿透菱形钢化玻璃，在胡桃木长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囚笼。

藤本月季沿着穹顶钢架蜿蜒而下，垂落的淡粉色花瓣正巧落在马柏全翻动合同的指节，他银灰色西装在光斑中流转着液态金属的光泽，像是随时会熔化成滚烫的锡水。

"条款第7项..."

马柏全的拇指摩挲着烫金合同边缘，金属袖扣与胡桃木桌沿相撞，发出冰棱坠地的脆响。

"要求设计师与资方代表每周至少三次单独会面——张先生怕吗？"马柏全身体前倾，眼神中有意无意中暗含着打量。

哥哥，你会答应的吧……

花房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张康乐听见露珠从琴叶榕叶片滚落的滴答声，听见自己喉结滑动时衣领摩擦的窸窣，更听见记忆里那个雨夜。

十八岁的马柏全攥着他缝到一半的西装衬里，眼尾泛红地说"哥哥的锁骨如此漂亮，该用金线绣满玫瑰"。

张康乐回神，注意到对方腕间晃动的齿轮轴，铂金表盘在光线下折射出冷芒。

他旋开钢笔的动作刻意放缓三拍，笔尖悬停在乙方签名处："怕您吞了我不成吗？"尾音被窗边惊起的白鸽扑棱声吞没。

这场景与五年前重叠：彼时，刚刚败诉的张康乐也是这样，在暴雨倾盆的深夜，被淋湿的少年堵在裁缝间逼问"为什么删了我微信"。

真相真的还重要吗，但五年前的事他俩都没有忘记。

第一次“会面”如期而至，依旧在张康乐的工作室，与他们重逢的那天同一时间。

张康乐知道，这是马柏全为他精心设计的一场围堵，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甘愿落入陷阱呢。

再次进入张康乐的工作室，眼下才有了好好观察这间工作室的机会。

满墙贴着服装设计稿，样衣摆在房间内，张康乐拿着裁缝剪正在继续完成《飞天幻域时装》。

他扯松领带，缓缓贴近躬身在设计桌前的张康乐，将张康乐困在设计桌与胸膛之间。

“哥哥，看看我身上的这件西装，记得吗，这是你去年设计的‘囚徒’系列，锁链纹刺绣……很适合绑住某些不听话的人呢。”

此刻他正用膝盖顶开设计桌上的布料卷，冰凉的金属袖扣贴上张康乐发烫的腕脉。

"哥哥的体温还是这么诚实。"

马柏全的呼吸扫过设计师颤抖的后颈，指尖顺着滑向锁骨，"这件样衣的暗纹需要体温激活——就像你教我的，真正的高级定制会随着呼吸生长。"

剪刀坠地的瞬间，缠绕在吊灯上的常春藤突然簌簌作响。

张康乐扭过头来，在对方瞳孔里看见二十三岁的自己，正把量尺环过少年清瘦的腰线。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在雪松香中复苏：打翻的葡萄酒染红的白胚布，更衣室里未完成的吻，还有最终被他锁进保险箱的、绣着齿轮与玫瑰的婚服设计稿。

"马总对每个合作方都这么...敬业？"

"只对会脸红的设计师。" 马柏全咬住他发烫的耳垂，埋在张康乐的颈窝处，声音浸着蜂蜜般的稠意，"毕竟有些囚徒，需要特制的锁链才能困住一生。"

玻璃穹顶突然蒙上流云，棋盘状的光斑渐渐融化成暖金色的沼泽。

当第一滴雨敲在钢架上时，张康乐终于看清，缠绕在他们之间的从来不是商业合同的丝线，而是五年前就缝进彼此血肉的金色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