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的早,雪花簌簌而下,像是天空撒下的无数悲凉的音符,一片片,悄然飘落在张泽禹穿着的浅绿棉质外套上,不过几秒的时间便融化,与这丝绸融为一体。
雪下得异常的大,在江桥边缘思索的片刻,整个世界便已被一片素白覆盖,可这洁白却没有带来一点暖意,只有刺骨的寒意。放眼望去,平日高挺的树木在寒风中却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丫上挂着雪,像是沧桑老人头上的白发,在无声的诉说着悲伤。
张泽禹一步步走向桥的尽头,面容却是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在离尽头的最后一步,他抬起头,眼角微微眯起,像是在享受着此刻的宁静,雪花却像在怜悯他,连忙降落在他的眉眼,想为他抚平微微皱起的眉头。此刻已分不清是雪花融化还是自己的眼泪,只是一味的任凭水滴流经他的脸颊,脖颈,最后流入棉衣下的身体,又增添了一股寒意。
接着,低下头后,张泽禹又恢复了空洞而暗淡的眼神,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已被黑暗吞噬,面如死灰,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无力与绝望。
张泽禹跳江了。
“噗通!”
强大的水压似乎要将张泽禹的身体压碎,体内的最后一口气吐出,变成水泡往上漂,巨大的痛苦将张泽禹吞噬,不再想抓住救命稻草,但条件反射般的求生意识促使他胡乱的挥动了一下四肢,喉咙被海水呛的生疼,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蹬腿的动作幅度一次比一次小,渐渐的没了力气,身子像飘在空中似的摊开,慢慢下沉,视线也渐渐模糊,意识在一点点消散……
过往的种种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闪过,有妈妈关爱的日子,和张极相爱的日子,和同学嬉闹的日子,那些欢笑与泪水,此刻却变得飘渺而遥远……
这是张泽禹自杀的地方,在这过往的人屈指可数,他将永远长眠于此,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有人发现,但他不是电视上的明星,死了不会报道在新闻上,也不会有人为了他的死而伤心难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失去母亲的普通人,一个失去爱恋的普通人,一个彻底绝望的普通人……
…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与被吞噬在江里的恐怖回响大同小异,张泽禹猛的睁开眼,从床上直起身,口中大喘着气,似乎还未从溺在水里的窒息感中回过神来。
张泽禹敲打着脑袋,像把剧烈的疼痛从自己身体中驱散,待缓过神,抬起头打量了现如今身处地,这不是,他的房间吗?
怎么回事,没死?
张泽禹的双手在惊恐之中紧紧的揪着床单,指节泛白。
疑惑之际,门外传来那道他最思念的声音……
“小宝,起床咯!咋整的呀?要迟到了!”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张泽禹彻底怔住,是,这就是那张他无数个日夜都想见到,哪怕只是在梦中出现的脸。
所有的思念和委屈猛地涌上心头,张泽禹再也控制不住早已灌满在眼中的泪水,随他飘落在脸颊两边,掀开被子,光脚跑向面前的人,一把抱住。
“妈!我好想你……”
豆大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颗颗滴落在禹妈的肩头,张泽禹紧抱着她,无声的哭泣,害怕这只是梦,害怕自己放开手的一瞬间就再也见不到了,害怕再回到那无数个从梦中惊醒的午夜。
“这孩子,咋了这是?”孟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小宝那么激动,只是双手轻轻拍着张泽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他。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兴许,是做噩梦了?
哭停后,张泽禹又突然松开手,抓着孟寻的肩膀,来回转了几圈,“妈,你,你没事吗?”
孟寻被转的头晕,已经顾不上回答张泽禹那稀奇古怪的问题了,“诶呀,好了好了,老妈被你转晕了。”说完手背又贴上张泽禹的额头,这孩子,也没发烧啊,咋地睡了一晚起来变傻了?
“怎么回事?”难不成,穿越了?可这又不是电视剧,没有科学依据,怎么可能?才一秒张泽禹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想把自己脑中的想法全部摇出去。
看着眼前的人又是摇头又是自言自语的,要不是今天小宝开学,孟寻指定要拖着他上医院检查脑子。
“赶紧来吃早点去学校了啊,要迟到了!”孟寻拍了拍张泽禹的肩头便想走出房门。
穿越?电视剧都是怎么演来着的?第一件事,对!问时间!!
“那个妈,今天……不,今年是哪年啊?”
孟寻刚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真傻了?!
“2016年啊,儿子,要不咱先请请假,去,去医院瞅一眼?”孟寻的声音都开始变结巴了,自己生下来的那么帅气逼人的大儿子,可不能变成傻儿子啊!
2016年?五年前?!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老妈正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张泽禹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语气变得尽量的平缓,“妈,我没事,不用上医院。”
说完便瞅见了墙边贴着的挂式手撕日历,今天是3月1号,高一下学期?开学?
“儿子啊,真不用去……”
“妈,我真没事,不用上医院,昨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张泽禹打断孟寻还没说完的话。
“啊,那就行,换好衣服记得来吃早点啊,单位上有点事,我先出门啦”,半个身子都出去后又突然折回来,趴在门框上,“对了,不用妈送你吧?”
张泽禹咧开嘴角,露出那两颗虎牙,“不用~”
孟寻深深的点了两下头,心里松了口气,儿子还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