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泉顺利产下了孩子,但在生产后的半个时辰内却突然发起寒症。
侍女们抱着第五层棉被进来时,看见大少爷正用真气烘热掌心,将大少奶奶冰凉的手指拢在掌中揉搓。
泉连呼吸都在颤动,嘴里嘟囔着他的名字,意识已经陷入了迷糊。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胸口仿佛被无形的刀刃绞紧。
“才刚生完孩子就这样,着实是奇怪”,纲手一边磨着药一边嘟囔着。樱将挑选好的药材递给她:“泉姐的病症是天生的吗?”
“嗯”,纲手点点头,从腰带上挂着的小香包中拿出一味浅粉色的药材丢进碾槽,“她的病着实稀罕,本该再让她多养五六年的,但是她等不及要个孩子了。”
而等不及的下场就是有可能会旧疾复发。
闻言,樱拧紧了眉头。
连闻名天下的“三才”都无法根治泉的病吗?
纲手看到她的表情之后心下了然,她叫了她一声,道:“我没办法,但是我那同门师兄或许有办法。”
“诶?”
“就是那个‘毒才’,大蛇丸”,纲手朝樱眨了眨眼,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虽然那家伙整日摆弄些要命的毒物,见着新奇毒药就跟饿狼见着肉似的,性子也怪僻得很…不过论起医治疑难杂症的本事,这天下还真没几人能胜过他。”
能得纲手如此夸赞,想必那位大蛇丸阁下或许真的能根治泉的病症。
“不过嘛,我跟那家伙已经快十年没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他现如今在哪里。”
下落不明吗?
樱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提起,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月之城的暗卫营。那里几乎有每个地方打探来的消息,若是暗卫营的话,想找大蛇丸的踪迹简直是易如反掌。
……
“看好了,我现在要施展针灸”,纲手坐在床榻边,掀起泉的衣袖,露出她纤细的上臂。
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纲手的手腕以微妙的角度倾斜。那根银针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几不可见的弧线,精准地刺入特定穴位。纲手的拇指与食指保持着稳定的力道,针尖没入皮肤的深度分毫不差。
在她施展了约莫半个时辰的针法再加上那碗热乎乎的汤药后,泉的脸总算有了血色,意识清醒了回来。
泉虚弱地撑起身子,鼬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她单薄的肩膀。
她苍白的唇瓣轻颤:“多…多谢纲手大人…”
纲手边收针边摆了摆手,她目光移到鼬脸上,叮嘱道:“接下来一个月要格外小心,切忌受凉。”
“是”,鼬连连应声,心中对纲手的感激更甚。
现在差不多到了入睡的时间,樱朝泉笑了笑,轻声道:“我就先回去了,泉姐记得好好休息。”
“嗯”,泉对她点点头,心中亦是对樱充满感激。
迈出房门后,纲手抬头看了眼天色,挑了挑眉:“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辰时来青兰院寻我。”
“是。”
樱目送着刚认的师傅离去,而她则是往清风院走。
佐助先前被富岳叫去议事,现在不知道回去没有。
刚踏进清风院,忽而一阵夜风穿庭而过,她蓦然驻足。天幕之上,一道银线正斜斜地划过渐紫的夜空。
“这是……”,她喃喃着,彩香接话道:“是流星呢。”
樱想起儿时随着父亲经商时见过的流星雨,那是她记忆里最美的画面。
“只要对着流星许下愿望,不管是什么,都能实现哦”,春野兆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樱记得那时自己许下了很多愿望,可现在竟一个都想不起来。
如果神明真能听见祈愿,她愿以三魂为烛、七魄为香,将余生岁月折成往生桥上一盏长明灯。哪怕要她化作庭前那株永不绽放的垂樱,或是成为佛前千年不语的石像,只要能让父母温热的指尖再次拂过她眉梢……
思及此,她突然自嘲地勾了勾唇,没有多作停留地回了主屋。
……
床帷低垂,隐约透出锦被下起伏的轮廓。樱踮着脚尖走近,纤指捏着帷角轻轻掀起,果然看见少年侧卧的背影。
“回来了?”
他忽然转身,月光从帷帐缝隙漏进来,照见他伸出的手掌:“过来。”
樱刚将指尖搭上去,便被猛地攥紧。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跌进他温热的怀抱。
他指尖轻挑,取下樱发间的簪子,粉缎般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
佐助的指腹抚过她脸颊的弧度,漆黑眼眸深深望进那汪碧色:“拜入纲手门下后,怕是很难有这般清闲了。”
隔着被褥,樱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闻言微微蹙眉:“忙起来不是更好,至少让我有点事做,不会整日想着复仇…”
与佐助成亲后,日子虽归于平静,但复仇的念头仍如暗潮般在她心底涌动。只是眼下时机未至,她不得不将这份灼热的恨意,连同染血的记忆一起,深深埋藏。
对一个复仇者来说,等待是最煎熬的。
她好像听不太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佐助在心中叹了口气,指腹擦过她的下唇瓣,将那橘红色的唇脂抹淡了些:“我是说…陪我的时间,能不能再多一点。”
樱怔住,似乎没意会他会这么说。
属于佐助的气息慢慢贴近,吻落下时像一片雪融在唇上。
“复仇固然重要,可你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仇恨”,他的声音擦过耳际,“如果闲下来的话,能不能…多将你的时间分我一些?”
他向来不习惯表达自己的内心,可他的妻子偏偏迟钝得让人无奈。有些话若不说出口,他怕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这只不过是作为丈夫的,最正常的需求罢了。
樱垂下眼睛,双手张开,环住他:“好,我会的。”
得她应声,佐助眼尾微弯。起身斜倚床帷,单手解了她足上的绣鞋,将人揽入怀中。锦被将十指相扣的两只手隐藏在暗处。
“樱,好梦。”
他声线沉在更漏将尽的夜色里。
夜半时分,樱睁开眼睛,侧过脸看着正沉睡的少年。
她抬起手,轻柔地点了点佐助的鼻尖。
她是答应过美琴夫人要努力去回应佐助的爱意,可已经被仇恨浸满了内心的她,真的能去爱人吗?
……
纲手特别喜欢这个刚收下的弟子,因为她对于真气的控制实在是精细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甚至都快赶上她了。
“看来你不用学太多”,纲手唇角微挑,将手中自己写下的针灸秘籍递给樱,“十日之内背下。”
樱接过那本厚重的典籍,指尖感受到纸张特有的质感。书脊在她掌心微微下陷,约莫两指厚的书页在翻动时发出沙沙轻响。
“针灸讲究的是毫厘之间的功夫”,纲手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既能将真气操控得如臂使指,倒正适合修习这门技艺。”
纲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针身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她两指轻捻针尾,示意樱伸出手。
“放松”,话音未落,银针已精准刺入樱手腕处的穴位。樱只觉一丝凉意顺着经脉游走,原本流动的真气突然凝滞。
“试着催动真气。”
樱暗自运功,却发现体内真气如同被锁住一般,竟连半分都提不起来,她额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纲手利落地起针。
“武者对决,胜负往往就在这一针之间”,她将银针收回袖中,“封住三成真气,足够让对手的招式露出破绽。”
“这救人的针,亦可成为制敌的刃。”
……
从青兰院回来后,樱便斜倚在贵妃榻上,曲起一条腿,将那本厚重的典籍摊在膝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目光专注地逐行扫过那些纲手写下的文字。
研究完第一篇章后,樱拿起银针,示意彩香过来。
“二少奶奶,您这是……”,彩香看着那根细长的银针在自己面前晃了两下,有些瑟缩地就要收回手。
“让我试一下,不会有事的”,樱的指尖轻轻滑过彩香的手腕,温热的指腹在肌肤上稍作停留,似乎在感知脉搏的跳动。她忽然眉梢微挑:“有了。”
银针在她指间闪过一道细芒,缓缓刺入彩香的腕间穴位,动作轻巧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痛感。
“试着运功看看。”
彩香试了试,诧异地睁大眼睛:“我的真气…怎么运不起来了?”
樱的指尖微微施力,银针又深入几分,她轻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彩香尝试活动手指,却发现连最轻微的弯曲都做不到:“这感觉太奇怪了…”
樱见状,利落地拔出银针。她随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翻开了典籍的第二章,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晦涩的文字。
以她的悟性,这本典籍的精髓,大概不出五日就能完全掌握。
彩香跟着被她扎了一日的针,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欲哭无泪地拉来海斗:“二少奶奶,您扎他吧,他皮厚,耐扎!”
海斗一头雾水地被拽了过来,发现是二少奶奶在研习针灸术。他瞥了眼那细如牛毛的银针,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就这么根小针,能有多疼?”
于是他爽快地伸出手腕给樱练习。
而一边刚从主院出来的佐助找不着下属,他疑惑地询问门口的守卫,这才知道是被彩香叫走了。
佐助闻言神色一凝,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彩香可说了所为何事?”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平日快了一分。
“彩香只说借海斗大人一用,并未提及缘由。”
樱难不成遇上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他眉头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脚下生风,衣袍翻飞间已疾步穿过回廊。不过片刻功夫,那抹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清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