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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顾水城…

月和星不善言辞

春寒犹料峭时,我与梁正又往顾宅去。船头碎冰碴子撞着木桨,倒像是夏琳城未醒透的哈欠。水巷里浮着些残破的银镜片,原是前日冻裂的冰面,如今倒映着灰扑扑的天。

杜静庵盘腿坐在苇席上,茶盏里袅起一线白雾。见我们推门,眼皮也不曾抬一抬。这屋里陈设倒新,独那扇楠木门蛀得厉害,开合时总作吱呀声,仿佛替主人叹着气。

"顾先生还未归?"

话音未落,檐外忽炸开一声断喝

"杜老儿!你倒嚼得下这明前茶!"

话音裹着木屐声撞进来,蓑衣上沾着春露的人影已抢到案前。我觑见那卷泛黄书册上印着《瀛寰志略》,书脊却教露水洇得发皱。

"可是顾纪世先生?"

我作揖时,瞥见他袖口磨白的青布边。这人面上怒色未褪。

"前月收着信的是你?"

他鼻子里哼出冷气

"白兴唐,白兴唐,十年前在码头捆我入水牢的,可不正是这个名姓?"

书卷啪地拍在案上,惊得茶汤泼出半盏。

我后颈蓦地沁出冷汗。原主竟留了这般孽债?梁正在背后扯我衣角,布帛撕裂声细若游丝。

"陈年旧账..."

杜静庵忽地开口,茶盏在指间转个圈儿

"你既肯见,便是存了计较。"

檐角冰棱坠下来,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顾纪世蓑衣上的水珠滴答落着,在船板缝里汇成细流。

"月子里逃到目本洲?"

他突然笑起来,眼角皱纹里藏着锋刃

"当年你们用开花弹轰时,怎不问我借火器?"

船身晃了晃,许是碎冰撞着龙骨。梁正怀里的罗盘针乱颤,在春寒里划出银亮的弧线。

"沃元素。"

这三个字从他牙缝里迸出来,带着铁锈味

"把让他在目本州爆炸,月子里的蟊贼自会捧着降书爬回来。"

案上那本《瀛寰志略》哗啦啦翻动,停在绘着战列舰的那页。

我望着舱外漂过的碎冰,忽觉满嘴苦涩。几十年前穿越时原主记忆便如这春冰般消融,如今倒要替人偿这血债。梁正突然闷声道

"朝廷上月刚禁了军火私运..."

"禁?"

顾纪世一脚踹翻竹凳

"戊戌年你们偷运德械,倒不记得禁令了?"

蓑衣上抖落的露水溅在杜静庵茶盏里,那老儿竟仰脖饮尽了。

碎冰在船帮上撞出细响,像是谁在叩打停摆的洋钟。我数着檐角将化的冰棱,忽觉这春寒竟比腊月更砭人肌骨。顾纪世眼底的火光渐渐黯了,转身抓起那卷湿漉漉的书。

"没有沃元素..."

他冷笑声混在木屐声里

"便让月子里的继续烹食小儿罢。"

随着“嘎吱”一声,门轴发出了它最后的呻吟,仿佛是在向这个世界诉说着它的疲惫和不堪重负。春阳如同一把利剑,斜斜地切入屋内,将那地上半幅撕碎的拜帖映照得格外清晰。

杜静庵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给茶壶里添上新茶。滚烫的开水落入壶中,瞬间激起一阵水雾,袅袅上升,模糊了墙上那幅《海国图志》。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那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许是隔岸的哪家船厂又在试新炮了吧。那焦糊味或许就是火药燃烧后的余味,透过江风,飘到了这岸。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感受着茶水的苦涩与甘甜在舌尖交融,思绪也随之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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