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与君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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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日里的话影响,庄之宁闹了梦魇。
她在京城时有父兄庇护并未见过大户人家的污秽,到了南方养病过的也是修身养性的小日子,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见血。
按理说外男是不该在夜间进女子闺房,但容月已经急匆匆外出找大夫了,藏海也就只能守在外间。
不知是不是客房里点的熏香,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
“娘亲…”像是困兽的呜咽声。
夜里的风要大上许多,他关窗户的动作因为这一声细小委屈的呜咽声而驻足在原地,视线越过白色的帷幔落在床榻上模糊的身影身上。
白皙的手腕带着有些旧了的红绳,微微垂在床榻外间。
他那点仅存的怜悯在此刻占据上风。
夜色中,在昏暗的烛火中,粗布麻衣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进了床榻。
隔着单薄的床幔他隐约看到一点少女面上有些委屈的神情,很像他幼时养的那只猫,只可惜在那场大火里死了。
男子宽大又有些粗糙的手心握住了女子纤细白皙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被褥的一角,那只显露在外间的手腕很快被被褥掩盖。
“是有些娇气。”
白日里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嘴就高热不退。
他离开京城太久,已经记不清哪家小姐是像眼前姑娘这般哭起来如此可怜。
藏海起身往外间走去,离得远了那股似有若无的花香就淡了一些。
…
马车内。
庄之宁与侍女容月坐在一侧,小心打量着坐在另一侧的藏海。
再过两日她们便可顺利抵达京城。
越是与对方相处下来,她越是觉得眼前的人不简单。对方身上的粗布麻衣也无法掩饰身上的矜贵感,学识与眼界都与他目前的身份不符。
纠结了一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公子,京城人鱼混杂,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你若是寻亲,寻到了就赶紧离开吧。”
京中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繁华。
庄之宁依稀记得十年前那场大火烧了一整夜,一个家族仅仅在一夜之间就尽数覆灭,小儿啼哭,厮杀声响了一整夜,可当第二日的晨光铺满长街时,又好似只是一场梦。
人人向往的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埋尸地。
或许是她的语气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惶恐,藏海的视线投了过来。
“多谢宁姑娘。”眼前人眼底的悲哀尽数被他收入眼底。
而他就是要将这京城搅得不安宁。
灭门之仇,每每梦回午夜他他都能看到双亲身上沾满鲜血,死不瞑目。
那场大火将他也烧死了。
知道自己劝不住对方,少女的心情都低落了许多,低头绞着腰封上垂挂着的流苏挂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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