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那些钱存下来做别的事情。”他咬下秋刀鱼的鱼头。“每次都要宰好几百,亏得不行啊。”
“好吧。”
上完晚自习,同学们背上包走了。宵敬亭负责平时关教室的总闸,带上许明辞帮忙。每天晚上,他们都要在教室关窗关灯。
“呼——”许明辞伸了个懒腰。“还真是累啊。”
“吉他包呢?”宵敬亭问道。
“喏。”他指向后排的柜子。
“练的怎么样了?”
“每周只能有周末抽两个小时练。所以练得挺慢的,弹了又忘。”
“来吧,试一试。”
“现在吗?”
“趁现在没人嘛,总不能指望周三的社团课吧。”
许明辞弯下腰拉开琴包,把吉他拿了出来。
这样的生活,平淡而美好。有一帮损友跟着你闯荡,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
“很好,经过几个月的练习,和乐理知识的培养,已经达到合奏的标准了。乐队成员也预定了。这一次的艺术节可以申请一次演出。”宵敬亭两手搭在许明辞肩膀上。
“真好啊。”许明辞坐在操场旁边,看着晚霞,吹着晚风,却有种说不出的恍惚。
“谢谢老师,我现在搞懂了。”下课了,许明辞在老师旁边听完讲解。出了门正要去上厕所。
“许明辞—”有两个同学找到他。
“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和你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他们的眼神严肃,还带一些哀伤。
“唔。”许明辞点点头,吞了口口水。
“班主任让我们提前告诉你,你的叔叔重伤住院了,阿姨打电话给班主任,说是明天下午去医院看一下他。”
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他不久前还因为秘警的事和叔叔吵架。闹了不少事情。时间久了情绪淡了,许明辞正想寻求他原谅。结果居然出了这个事情。
第二天,他收拾好行李做车越过大桥,回到了琼岛。
阿姨坐在院床旁边,红着个眼睛。
“小辞,回来啦。”她强撑笑脸。
许明辞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叔叔身上插了不少的设备。看起来恐怖至极。
“你叔叔他得了工伤,煤工尘肺晚期。每天咳嗽不止,呼吸急促。还有心脏病。”
叔叔侧过身去,不知道是还生着许明辞的气,还是不想让他看着自己。
“你叔叔按理应得到赔偿金,这也是不合理的工作量和环境导致的,但是企业并没有赔偿。找了各种借口。”
许明辞坐在旁边,默默听着这一切,脊背发凉,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对不起,叔叔。我不该和你斗嘴皮子的,我要好好听你说的话。”他低着头,撑着膝盖,眼泪滑下。阿姨站在旁边拍着他的背。
叔叔没说话。只是清着清不完的痰。眼神浑浊不清。
许明辞抬起头,只疑惑天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灰白。仿佛再也不会碧蓝。
“治疗费用家里快要承担不起,这理应是企业承担的,现在却没有任何进展。请律师又要花不少钱。”
宵敬亭抓着叔叔的手,粗糙结实,在光下显得黝黑,往日里充满力量的那双手,如今也显得苍白而无力。
闭上眼睛,又浮现他骑着小电驴接自己回家的场景。他的雨衣很大,盖住了许明辞,许明辞没有视野,却可以想象自己到了路程中的哪里,望着地下的水花,他有时会把鞋放下去激起浪花,叔叔便会轻声呵斥他。如今,这种日子再也不会有。现在的他是那样虚弱,呼吸道那样衰竭。躺在病床上,腹背相贴就像什么也没塞的公文包。
“弟弟呢?”
“弟弟在家。”
他很想和叔叔说些什么,只见那浑浊的眼神仍不理睬他,他只感到后悔与懊恼。喉咙憋了很多话语却说不出来,嘴一张一合,活似哑巴。只发出干涩的哭腔声。
“对不起……叔叔,我不再……我不再……”
“不要走你父亲的老路。”叔叔仍没有回过头。“一家人,好好的。”
“我不再惹你生气了。”他哽咽着,红了眼睛。
他还想说什么,却再说不下去,挥手走了。
如果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一定会把所有话都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