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种种,早已尽数断绝,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见伤逝而悲,望众生而喜。
在上清神域,天欢一行人倒是度过一段平静的日子,金灵、无当她们几个轮流出去查看天道情况,同时寻找回洪荒的方法,腾蛇也经常去腾蛇族教导天欢的族人修炼。
只是此界灵力薄弱,几个女仙没少拍着胸脯庆幸,还好师伯和老师准备了灵珠,不然娘娘腹中的孩子真没法供养。
有时几个截教女仙凑在一起嘀咕,怪不得这方世界会走向诸神陨落的结局,也不看看神域取得什么名。
上!清!
金灵圣母等人:??!
你们是真的不打算活了,那可是圣人的名号啊,这么庞大的因果,小世界天道眼瞎糊涂,难道你当大道会视而不见吗?
这个世界那些所谓的上神,在洪荒连金仙都算不上,这般冒犯圣人尊号……
自取死路,不过如是。
平静的日子没有度过多久,魔族再次来势汹汹,几个截教女仙和腾蛇悄悄隐身去神魔战场看热闹。
毕竟洪荒没有魔族的存在,唯一幸存的那位魔祖据说被道祖他老人家关在紫霄宫里,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出来。
不管这方世界的‘魔族’正不正宗,先去看看热闹啊。
接二连三的战报传来,搞得十二主神他们都有些焦头烂额,最近魔神的动作太过频繁,也不知道目的何在。
灵台上,十二主神齐聚,得知魔神在荒渊演练名为同悲道的法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同悲道可以吞噬这世间清气,让妖魔滋生。
倘若魔神成功的话,这世间将会再无神明,永沦黑暗,成为人间炼狱。
好在这同悲道并非没有解决的方法,魔神在演练阵法之时会取出邪骨接引天地浊气。
而邪骨不灭,魔神不死,当邪骨取出之时,魔神是可以被杀死的,这将会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所以,战神是想让金灵她们出手,帮你们对抗魔神吗?”
自天欢回来以后,她再也没有叫过他冥夜哥哥,只是客气的以战神相称。
殿里用的是浅浅明紫色的软烟罗,薄得如蝉翼一般,日光落在靠窗而坐的天欢身上,仿佛衣袂里处处都有阳光流出。
金红色的日光像是熔化的碎金一样,照得满天深白云层格外的璀璨炫目,连天不断的广阔云彩生出一种安详的力量,叫人心思亦沉静下去。
冥夜来的时候,天欢正在抱着琵琶坐在长窗下,手指校着弦丝,徐徐落下散乱如珠的音符。
她闻言连头也不抬,一如既往的神色和静。
冥夜轻轻接过仙侍递过来的杯盏,只望着那微微冒着热气的乳白色发怔,氤氲的热气扑在他脸上,有深入骨髓的哀恸与疑惑。
他在哀恸什么?
他又在疑惑什么?
好像有些东西从脑海中生出,又在顷刻间消失了……
“魔神意欲开启同悲道,上清神域胜算无几。”这声音沉重而略带涩意,冥夜如实缓缓道出。
青铜麒麟熏炉卧在地上,熏炉孔内散着紫檀香的袅袅淡烟,那若有若无的青烟弥漫在空气里,似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脸将人蒙住。
天欢将琵琶放下,华美的衣裙四散在地上,是一朵绚丽而冰凉的云霞。
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唯听见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
她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只静静问:“那又与她们何干呢?”
此时天欢纤细白皙的手指执着一把障面用的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与她丰饶多艳的面庞相辉映,像晨曦流霞一样动人。
“她们只是我夫君的弟子,与神域毫无瓜葛,凭什么要豁出命去帮你们?”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冥夜有些急切。
“呵,战神可说错了,便是这方天地泯灭,她们也不会有事的。”
冥夜平静下来,他的声音有无限疲倦,问道:“你想要什么?”
长窗里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阳光,笼在冥夜沉静似水的面庞上,如聚雪凝霜一般。
浅金的阳光自花树枝桠间和缓流过,洁白的花朵开得惊心动魄。
大殿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中迸裂的声音,圣女侧目看着冥夜。
垂眸怜悯众生的圣女,似悲悯又不带温度,俯瞰芸芸人间尘土蝼蚁。
“要什么?”
天欢轻轻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点清淡容颜,她低首轻轻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
“我要玉倾宫。”天欢缓缓垂下脸去,鬓边的青玉钗轻轻晃动淡雅的光晕,光影的炫目下,仿佛有淡淡玫色的花朵自她脸颊漫生。
“这玉倾宫是我父亲留下的,还请战神相让。”
青釉茶盏砰地从冥夜手中滑落,翠色茶叶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冒着氤氲的热气流泻下宜人茶香。
有风吹过,落花簌簌,天欢款款伸手为他拂去袖上的一瓣深红落花。
胜春已过,仿佛昔年一段小儿女的缱绻时光也被拂去了。
“冥夜,战神,你也该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了。”
冥夜到底是答应了,当然,他也没有资格回绝。
因果二字,最为奇妙。
凡事因果相依,越是得尽天地厚爱,越是要承受相应的劫数。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故言,被偏爱不足以为乐,被忽视亦无需指天问地。
冥夜离开之时,天欢好心提醒了他一句,“深渊凝视着你。”
天欢并拢的指尖白皙透明,遥遥指向天穹,引动了无形的命弦,瞬息间便汇聚起莫测的因果之力。
她的面前有一副不知摆放了多久的星图,星图光芒一瞬粲然,似聚拢了无尽光辉。
“你可要小心啊。”
“须知——因果如刀啊……”
天欢眸色淡淡,一笃一笃地敲击着身前案几,星图却似感受到了震荡一般,缓缓波动起来。光芒流转间,又蔓延着向通天流淌而去。
大道执着掌控世间的法则,在一次次的劫数中清算着因果循环,独独生机渺落。
紫色霞衣的圣女敛眸不语,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像一只轻盈的蝶。
绵软簌簌的梨花雪下,几多旖旎烂漫,叫人心跳的频率失了惯常。
离散一事,属实平常。
她早已不再在乎冥夜的死活了。
他们亲手酿造的孽果,也将由他们亲自吞下。
因果循环,天地常理,并无半分悔改余地。
轻烟薄雾一样弥漫整个宫院,翠竹亦成了多余的点缀。
金黄而又透明的日光洒在丛丛花树间,分明只添了些许轻愁似的迷蒙。
今日的阳光倒是冷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