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机械蝶的嗡鸣在教室外突然凝滞，像被掐断了翅膀的齿轮。面具人踏过门槛时，金属鞋跟磕在剥落的地砖上，发出和校长办公室保险箱相同的密码锁音。楚逸飞的钢笔“当啷”落地，墨水滴在课桌上的“差生”刻字旁，晕染出母亲最爱的钴蓝色。

“啪嗒。”

黑色面具跌进粉笔灰堆，露出的面容让王强的课本砸在脚背上——眉骨与楚逸飞如出一辙的弧度，左眼角下方有颗泪痣，却在眼下三厘米处横着道极细的机械疤痕，像是用齿轮碎片拼接过的皮肤。她的唇角还沾着未擦净的黑色油墨，正是教室黑板上那幅面具涂鸦的颜料。

“天下第一……”王强的喉结滚动，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提过的“蓝蝶夫人”，传说中能让机械蝶停止振翅的神秘人，“你是……”

“阿逸。”她开口时带着楚逸飞熟悉的、混着松节油的气息，却比记忆中多了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妈妈没去城市。”指尖划过他肩膀的烫伤疤痕，机械指节在旧伤处停驻，“妈妈一直在学校顶楼的机械蝶巢里，修补你被剪断的翅膀。”

楚逸飞的视线定在她腕间——那里缠着和校长同款的蓝色手环，只是布料下隐约透出金属光泽，边缘绣着极小的齿轮，正是他幼年画在母亲围裙上的图案。记忆突然翻涌：七岁生日前夜，母亲说“去城里买颜料”，留下的钢笔帽上，蓝蝶翅膀的纹路其实是机械蝶的拆解图。

“那年你在器材室画血蝴蝶，”她的声音轻得像画纸翻动，指尖点在楚逸飞掌心的茧，“机械蝶群本来要收割你的恐惧能量。”突然转身指向窗外的校长雕像，石像手腕的蓝色手环正在她话音里剥落，露出底下的机械臂，“是妈妈用自己的愧疚能量做交换，让它们改喝玫瑰酒。”

王强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蓝蝶夫人”：“能让机械蝶翅粉发光的人，都带着时间茧的伤。”他盯着她眼下的机械疤痕，突然明白为何楚逸飞的每幅画里，蝴蝶翅膀总有齿轮状的缺口——那是母亲用自己的机械部件，补在了儿子被撕碎的童年上。

“校长的系统需要‘完美受害者’。”她从口袋里摸出半片蝶翅，却是金属质地，边缘刻着楚逸飞八岁时的求救涂鸦，“他要你永远困在‘坏孩子’的茧里，这样愧疚能量才会源源不断。”机械指节敲了敲教室吊扇的轴承，齿轮间掉出片记忆芯片，正是楚逸飞在废墟里见过的型号。

楚逸飞接住芯片时，看见母亲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教鞭——和王建军的那根一模一样，鞭梢拴着的蓝蝶挂饰，正是他五岁时用眼泪粘好的残翅。原来每次“去城市”，她都是去校长的酒窖，用自己的痛苦记忆调换他的致命危险。

“现在不需要蝴蝶了。”她突然扯下腕间的蓝色手环，机械蝶巢的嗡鸣瞬间变调，远处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我们有更锋利的东西——”指向楚逸飞脚边的钢笔，笔帽上的蓝蝶突然展开金属翅膀，“被碾碎的童真，才是刺破系统的刀。”

王强的鹅卵石在掌心发烫，他终于看清她围裙上的暗纹：不是普通布料，而是时间牧场的星图，每颗星子都是被校长收割的学生记忆。当她转身时，校服领口露出的后颈处，纹着和校长实验室窗帘相同的机械蝶，却在蝶心位置，嵌着楚逸飞幼年的指纹拓片。

“妈妈……”楚逸飞的声音哽咽，触到她指尖的凉意——那不是人类的体温，而是机械部件的冷。原来多年前的“离开”，是她将自己改造成半机械体，只为在校长的系统里，给儿子留一条未被齿轮碾碎的裂缝。

教室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机械蝶振翅声，却在靠近门窗时纷纷坠地。她捡起一只金属蝶，扯下翅膀露出里面的监控探头：“校长发现我用你的画稿，把‘差生清除’程序改成了‘破茧程序’。”机械瞳仁在夕阳里闪过红光，“现在该让他看看，被他称为‘废物’的蝴蝶，翅膀里藏着多少齿轮的裂痕。”

王强看着她走向黑板，指尖在面具涂鸦上划出真正的机械蝶构造图，每处关节都标着校长系统的漏洞。楚逸飞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每幅画都会莫名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那是母亲用机械蝶的翅膀，在系统里为他铺的路。

“接下来，”她转身时，夕阳恰好穿过她眼下的机械疤痕，在地面投出带刺的蝶影，“我们要让整个系统，听见被碾碎的蜡笔在哭——”指向楚逸飞的画筒，“而你们的眼泪，从来都不是养料，是引爆炸弹的火星。”

机械蝶的嗡鸣突然变成刺耳的警报，校长办公室方向腾起蓝光。她摸出枚齿轮状的钥匙，正是楚逸飞父亲遗留钢笔的笔芯：“去顶楼吧，那里藏着你八岁时没画完的蝴蝶——”钥匙在掌心发烫，“它的翅膀，能扇碎所有用痛苦酿成的奖杯。”

楚逸飞握住母亲的机械手指，触到齿轮间卡着的、属于自己的童年碎片：五岁的蜡笔、八岁的红笔、十六岁的画刀。而王强看着这对母子，突然想起父亲信末的话：“当蓝蝶夫人展开翅膀，时间茧里的光，就会照亮所有被偷走的晨读声。”

教室吊扇突然重新转动，这次带出的不是噪音，而是无数齿轮磨合的清响——像某个尘封的系统，正在他们眼前，一寸寸崩开裂痕。

楚逸飞握紧手中齿轮状的钥匙，正要开口询问顶楼的详情，母亲突然轻轻握住他的手，目光中交织着温柔与坚定。这一瞬间，楚逸飞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幅画面——四岁高烧时那幅蓝蝶画稿，记忆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