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委会的会议室比平时更冷。
肖战推开门时，后颈被空调风扫过，像被冰锥轻轻扎了一下。
椭圆形会议桌尽头，赵主席正低头翻着一沓文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听见动静抬眼：“肖总，坐。”他指了指张主任右手边的位置——那个位置正对着墙上的电子屏，此刻屏幕黑着，像只沉默的眼睛。
张主任的手指在桌下敲得飞快，听见响动猛地抬头，喉结动了动。
他今天穿了件崭新的藏蓝西装，袖口却沾着点咖啡渍，像是匆忙套上的。
“肖总来得正好！”他扯了扯领带，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我刚跟赵主席汇报完，贵公司在赛事赞助期间的某些操作——”
“张主任。”赵主席的钢笔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按流程来。”
张主任的脸涨成猪肝色，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打印纸“啪”地拍在桌上：“这是我们外联部整理的合作数据！”他指着最上面那张表格，“贵公司承诺为运动员提供的训练装备，实际到货量比合同少了37%；赛事直播时的品牌露出时长，也比约定的少了22分钟！”
会议室里响起倒抽气声。
林悦的指甲掐进掌心，余光瞥见肖战垂在桌下的手指——他正用拇指关节轻轻叩着膝盖，一下，两下，是从前开会时思考的习惯。
“数据来源是？”肖战抬眼，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石。
“当然是组委会后台记录！”张主任的额头冒出汗珠，“我们有完整的系统截图——”
“系统截图？”肖战突然笑了，“张主任可能忘了，贵组委会的物资管理系统，上个月刚升级过防篡改程序。”他抽出手机划开相册，“这是我让技术部今早调的后台日志。”他把手机推过去，“4月12日凌晨3:17，有人用‘zhang_wl’账号登录系统，修改了装备签收记录。”
张主任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咖啡渍在西装上晕开更大的痕迹。
赵主席推了推眼镜，凑近手机屏幕，目光在“zhang_wl”几个字母上顿了顿——那是张主任姓名拼音的缩写，整个组委会都知道。
“这...这是技术故障！”张主任的声音开始发颤，“肖总这是血口喷人！”
“我建议立刻联系第三方审计机构。”肖战身体前倾，目光扫过赵主席，“如果数据没问题，我愿承担所有责任；如果有问题——”他转头看向张主任，“我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会议室陷入死寂。
赵主席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一道浅痕：“审计需要时间，至少三天。”他的声音很慢，像在斟酌每个字，“肖总，张主任，我希望双方都保持克制。”
林悦在桌下攥紧了刘浩的手腕。
刘浩的掌心全是汗，却反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他们都知道，三天足够张主任销毁更多证据。
肖战的指节抵着下巴，忽然笑了：“其实我这儿还有份更直接的证据。”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U盘，“上周三下午2:15，张主任在地下车库找我谈‘合作’的录音。”
“你...你敢！”张主任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敢不敢，听听就知道了。”肖战把U盘递给孙经理，“孙哥，劳驾。”
电子屏亮起的瞬间，张主任的脸白得像纸。
录音里传来他油腻的笑声：“肖总，这批装备验收嘛...不是不能通融。我有个表弟在做运动护具，成本价给你，你把差价的30%打我账户——”
“够了！”张主任扑过去要拔U盘，被刘浩一把拦住。
他的领带歪到锁骨，额角青筋直跳：“这是陷害！是你们设套——”
“还有这个。”林悦突然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影到屏幕上，“这是张主任私人账户近三个月的流水，每笔‘咨询费’到账时间，都对应着他修改系统数据的日期。”她敲了敲键盘，“金额嘛...刚好是合同差价的30%。”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赵主席摘下眼镜，用纸巾慢慢擦拭镜片：“张主任，解释一下？”
张主任瘫坐在椅子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肖战看着他颤抖的指尖，想起前世在医院走廊，也是这样的颤抖——当时他攥着病危通知书，求继母借手术费，她的指尖就是这样抖着，把银行卡摔在他脸上。
“我...我都是被胁迫的！”张主任突然拔高声音，“是有人逼我这么做的！”
“谁？”赵主席的声音冷下来。
张主任张了张嘴，目光突然扫过肖战身后的落地窗。
苏瑶正站在外面，举着手机对他比了个“V”手势——她的社交媒体账号刚刚发出一条消息：“关于某组委会官员恶意抹黑赞助商的真相，附录音及流水截图。”
“叮”的一声，张主任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灰败——是他妻子的微信：“你疯了？云顶餐厅的太太们都在转那个录音！”
“我...我身体不舒服。”张主任踉跄着站起来，西装后襟皱成一团，“我要去医院。”
“等审计结果出来再走。”赵主席的声音像块冷铁，“孙经理，送张主任去休息室。”
孙经理应了一声，架着张主任的胳膊往外走。
经过肖战身边时，张主任突然恶狠狠地瞪过来：“你别得意！还有人——”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会议桌重新安静下来。
赵主席把眼镜重新戴上，目光在肖战脸上停留了两秒。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赞许，还有一丝...肖战微微眯起眼——是担忧？
“肖总。”赵主席合上文件，“今天的事，组委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散会。”
林悦立刻扑过去抱肖战的胳膊：“战哥你太帅了！刚才张主任那脸——”
“瑶瑶呢？”肖战打断她，转头看向窗外。
苏瑶正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发梢还沾着下午下雨时的水珠，在廊灯下闪着碎光。
“我在这儿。”刘浩晃了晃手机，“王运动员的声明已经发了，说咱们的装备帮他提升了15%的训练效率。现在网上都在刷#肖氏体育冤种赞助商#的话题。”
肖战点头，转身要走，余光突然扫到会议室门口。
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靠在墙上，见他看来，立刻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递过来。
“肖先生。”男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有人让我交给你。”
不等肖战反应，男人已经转身走了。
电梯“叮”的一声，他的身影消失在金属门后。
肖战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印刷体小字：“小心你的过去。”
窗外的暮色漫进走廊，把字迹染成暗紫色。
肖战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的过去，早该被埋在重生那天的手术台上了。
谁会知道？
走廊尽头，苏瑶挂了电话转身，刚好看见他攥着纸条的手。
她走过来，发间的百合香混着晚风：“怎么了？”
“没事。”肖战把纸条塞进西装内袋，冲她笑了笑，“该请大家吃庆功宴了。”
林悦已经蹦跳着去按电梯，刘浩跟在后面掰着手指头数餐厅。
肖战落在最后，目光扫过墙上的赛事宣传画——王运动员穿着肖氏体育的装备，正举着奖杯微笑。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纸条。
暗紫色的字迹在他掌心发烫，像颗埋进肉里的钉子。
有些过去，或许根本没被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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