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经理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三秒，最终还是没有点击“提交延期申请”的确认键。
他望着肖战映在玻璃上的侧影——对方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了一下，抵着太阳穴的指节敲击节奏突然加快，像是在敲击摩斯密码。
“孙哥。”肖战突然转过身，镜片后的眼尾透着一丝锐利的光芒，“你还记得上个月王跃在省赛中摔出泳池时，有多少人举着手机拍摄他狼狈的样子吗？”他屈指敲了敲王跃所在的试衣间门，蓝白渐变的衣料在门缝里晃动了一下，“现在他妈妈的照片放在防水袋里，公益短片的分镜卡在‘爬起来’的瞬间，如果我们今天退缩了……”他没有把话说完，目光扫过后台墙上贴着的倒计时海报——“全民游泳日”五个字被红色记号笔圈了又圈。
孙经理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新闻发布会上，肖战举着王跃的训练日志说：“真正的体育精神不是永远获胜，而是摔倒时有人愿意蹲下来递上毛巾。”当时台下记者的镜头闪得他睁不开眼，现在想来，那些镜头怕是早被肖战算计进了棋局之中。
“去把组委会的人请来。”肖战从西装内袋里掏出薄荷糖，剥开一颗丢进嘴里，凉意在舌尖散开时，他的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就说肖氏集团追加两百万安全保障金，救生员数量翻倍，防滑垫铺满整个泳池区域。”
孙经理手中的手机烫得让他心慌，他攥着手机往外走时，听见肖战对刘浩说：“把直播平台负责人的电话转接过来，现在就转。”
次日下午两点，暴雨比预报提前了一个小时到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露天泳池的遮阳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肖战站在裁判席后方，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解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伤疤——那是前世被车撞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
“肖总！”后勤主管张哥顶着湿透的安全帽跑过来，雨水顺着帽檐流进他的衣领，“观众席的椅子被风吹翻了七排，保安说再不放人进来，门口就要堵得水泄不通了！”
“不放。”肖战扯了扯被雨水打湿的领带，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观众席——原本应该坐满两千人的座位，此刻稀稀拉拉地只坐着百来号人，大多是选手家属，缩在雨衣里像一群被淋湿的企鹅，“让刘浩再开放十个线上观赛入口，花钱购买更多的弹幕广告位。”他指了指被吹倒的广告牌，某运动饮料的大幅海报正拍在地上，“把那些破板子收起来，把钱折算成直播间的虚拟奖杯，观众刷礼物就能为选手加油助威。”
张哥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知道了”，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急救箱，碘伏瓶滚到肖战脚边，他弯腰去捡，却被肖战抢先一步握住手腕。
“张哥。”肖战的掌心烫得惊人，“你女儿上周在医院说想看王叔叔拿金牌，对吧？”张哥猛地抬起头——这是他前天在更衣室打电话时说的，当时肖战刚好路过。
“王跃现在在热身池。”肖战松开手，把碘伏瓶塞进他手里，“你去帮他检查一下护目镜的防滑带，他上次比赛就是因为进水才慢了零点三秒。”
张哥攥着碘伏瓶跑远时，肖战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
“早说要延期！现在好了，救生员都在躲雨，万一出了事谁负责？”场务李姐把湿透的雨衣扔在器材箱上，雨水溅在“肖氏集团独家赞助”的铜牌上，“肖总真是被明星光环晃花了眼，以为自己……”
“李姐。”苏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发间的珍珠发夹在雨幕中泛着温润的光，她手里举着平板，屏幕上是实时跳动的直播数据，“线上观看人数已经突破百万了，比预期多了三倍。”她划到下一页，是观众弹幕截图：“王跃加油”“暴雨里比赛的才是真英雄”，“您刚才说的救生员……”她指了指泳池边，六个穿着橙色救生衣的人正冒雨检查浮标，“肖总凌晨四点就把他们从家里叫起来了，每人加了三倍的加班费。”
李姐的脸慢慢红了，低头去捡地上的雨衣。
苏瑶转身时，瞥见肖战站在雨中，发梢滴着水，却笑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这是她重生后的三年里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各就位——”
裁判的哨声被雨声撕成了碎片。
王跃站在跳台上，蓝白渐变的参赛服紧贴后背，防水口袋里的照片隔着布料贴在皮肤上，是妈妈年轻时的笑脸。
雨水顺着护目镜流下来，他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昨天肖战拍他肩膀时说的话：“你游的不是泳池，而是所有在暴雨中坚持的人。”
发令枪响的瞬间，他像一支离弦的箭扎进水里。
看台上有零星的掌声，直播间的弹幕却炸开了锅：“王跃冲了！”“这泳姿太棒了！”“暴雨里的飞鱼！”
肖战站在转播车旁，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王跃的后背划出一道蓝白相间的波浪，防水口袋随着划水动作微微起伏。
他掏出手机，给林悦发了一条消息：“把参赛服设计图挂到官网，备注‘暴雨战衣’。”
触碰到终点墙壁的瞬间，计时器显示“1分52秒37”——比王跃的个人最好成绩快了整整两秒。
看台上的家属们终于站起来欢呼，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进衣领，却没有人在意。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铺满了屏幕，“暴雨勇士”的话题已经冲上热搜第三。
苏瑶举着话筒挤到王跃身边时，对方的护目镜还滴着水，防水口袋里的照片被雨水泡得发皱，却依然被他小心地贴在胸口。
“王跃，你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还能打破纪录，最想感谢谁？”
王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我妈。”他指了指胸口，“还有肖总——他说，真正的强者，不会在跌倒时抱怨天气。”
镜头转向肖战时，他正蹲在泳池边帮小选手系防滑带，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孩子的救生衣上。
直播间的弹幕突然疯狂起来：“肖总好温柔”“这才是老板该有的样子”“之前说他固执的人打脸了吧”。
赛事结束时，雨终于变小了。
肖战站在空荡荡的泳池边，看着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王跃的“暴雨战衣”被林悦小心地装进防尘袋，苏瑶在和记者们合影，刘浩举着手机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广告商的追加合作意向已经发来了十二封。
“肖总。”孙经理递来毛巾，脸上的紧张神情终于舒缓了，“组委会说要给我们做专题报道，还有……”
“孙哥，你先去安排庆功宴。”肖战打断他，掏出手机时，屏幕突然亮了——是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显示“未知”，主题只有一行字：“2018年3月12日，你在中心医院急诊科。”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两秒，喉结动了动，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淡淡笑容：“王跃妈妈的鲜花送到了吗？”
孙经理没有注意到他攥紧的左手，指节在雨中泛着青白色：“送到了，在休息室。”
“那走吧。”肖战把手机揣进裤兜，转身时，雨水顺着他的后颈流进衬衫，凉意顺着脊椎蔓延上来——那是前世被推进手术室时的温度，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在鼻尖清晰起来。
他摸了摸锁骨处的旧伤疤，在心里对自己说：“该来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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