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来时不逢春,来日终有春满园。
“少卿。”
程少卿正在准备出行所用之物,身后忽然传来袁慎的声音。
“袁慎,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程少卿看着面前清煦温雅的袁慎,莞尔一笑道。
“我今日是来与你辞行的。”
袁慎看着疑惑的程少卿为她解释道。
“两年前,我父亲为解困义兄,陷征伐大军的翁将军于不利,罪该万死,霍不疑为救我父,不惜领军驰援,险些丧命,圣上宽宏,贬我父亲官职与母亲回胶东接受惩戒,而我也向圣上请旨外放,去推行度田令。”
“袁州牧和袁夫人都还好吗?”
“他们倒是前所未有的好,我父亲自觉愧对袁氏列祖,没几日身体便垮了,我母亲也因此对他关照起来,更愿二人一同相伴回乡,也算是他们这段姻缘的好结果了,只是,他们临行前,还在担忧我与你的亲事。”
程少卿注视着袁慎,思索良久方才开口说道。
“我这一生注定早亡,这五年来,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四处为我求医问药,我如今多活的每一日,都是你为我争来的,我这人不会辜负真心待我之人,若你推行度田令归来时,我还活着,你可愿来程家提亲?”
听到这番话,袁慎愣了一下,而后笑逐颜开,紧紧抱住程少卿不放。
“将来我可是要位列三公的,我的子孙后代也要位列三公,权臣辈出,我袁氏昌盛绵延,这三公夫人,非你不可。”
“好,我等你。”
程少卿伸手回抱住袁慎。
两人皆是自幼失去双亲庇佑之人,不同于曾经那两道孤寂的身影,如今他们彼此相伴,两人相拥的身影是温暖与幸福。
宣皇后临终前曾让程少商将她的一缕头发带回故土,他人不知宣神谙还活着,为保万全,程少商便要将此事完成,她也想与宣神谙再多见几面,多说说话,程少商便在程少卿与程少宫的陪同下,一路朝着宣皇后的故土而去,几人途经骅县,程少商本不想前去打扰,却不想遇到在此等候多时的楼缡,楼缡借着楼垚的名义邀请程少商入府做客,顺路可以瞧瞧骅县的变化,考虑到何昭君已有身孕,白事会冲煞,程少商便让兄长留在此处,等她用完晚膳便归,上次骆济通之事程少卿仍心有余悸,如今程少卿更是不放心程少商一人离开,她便自请一同前去,虽然楼缡并不想程少卿跟着,但见程少卿带着程少商转身欲走,这才作罢。
楼缡父母前不久病亡,如今一身孝衣,倒像是变了性子,而骅县城中的侍卫也比往日也少了一些,虽然楼缡解释是圣上在峪州推行度田令,袁慎在附近巡查,楼垚派了许多侍卫前去配合,但程少卿与程少商还是察觉到楼缡的异样,为防打草惊蛇,两人并没有多余动作,只是相视一眼,便已心中有数。
“没想到少商你会忽然造访,招待不周。”
楼垚此话一出,两人顿感不妙,这楼缡定然有问题。
“我在途中遇到程娘子,想到兄嫂与她多年未见,便邀她来做客了,阿兄,昭君阿嫂,你们不会不乐意吧。”
“怎么会,少商,阿缡这些年家中有些变故,她说话你别往心中去。”
楼垚解释道。
“这一路上瞧来,骅县被阿垚和昭君阿姊治理的很好,这街上比初临之时热闹了许多。”
在程少商与两人叙旧时,程少卿的手已经在袖中清点自己所带的毒药与机关了。
楼缡多年来还是如此愚蠢,当年之事她仍旧耿耿于怀,还暗讽程少商拿楼家做垫脚石,谋自己锦绣前程,不仅如此,在程少商问到堂上空位时,楼缡有意岔开话题更显得她心中有鬼。
而霍不疑在离骅县不远处的竹林中遭遇埋伏,在处理掉这些刺客后,梁邱起与梁邱飞带人在附近搜寻,在一处沟渠中发现几十具残尸,通过装扮断定他们是骅县侍卫以及袁慎府上的部曲,霍不疑顿感不妙,便立刻带人赶往骅县。
何昭君距生产还有一个月,如今忽然腹痛不止,楼缡却听说骅县唯一懂妇产之事的女医随夫君去了清县探亲,今日不在骅县,楼垚急忙快马加鞭去寻那女医,见何昭君疼痛难忍,程少商便在楼缡的请求下与楼缡一同搀扶何昭君去往家庙,程少卿心中疑惑为求稳妥应当是回房才对,为何要去往家庙,程少卿暗中为何昭君把脉却察觉到不妥,何昭君并非是要生产,而是被人下了导致腹痛的毒药。
“县衙里为何会多一处家庙,是谁在此处修行?”
程少商疑惑询问楼缡,楼缡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屏退了下人并且关上了大门。
程少商刚扶着何昭君坐下,楼缡背过身从袖中抽出匕首向程少商刺来,被程少商一把抓住手腕,一时动弹不得。
“程少商,你逼得我堂兄自戕,害得我楼家家破人亡,今日我便要取你性命。”
两人争执间,程少卿已经一针扎在楼缡脖颈上,两个呼吸间楼缡便已失去力气,倒在地上,尽管如此,楼缡还想要拼尽全力爬过来,被程少卿挡在原地。
“一切都是你楼家自作自受,你又何来脸面责怪我阿姊。”
刚进来时,程少商便观察过此处,她此时顾不上其他,急忙来到神龛处转动神像,启动了机关,随着三人躲进密室中,多年前下落不明的王延姬此时出现在家庙之中,如今楼缡已无任何利用价值,王延姬便送她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了,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楼缡才意识到父母之死是王延姬所为。
程少卿刚一进密室便看到密室中间的凹陷处还跪着一人,她将手中可解百毒的药瓶递给程少商让她喂何昭君服下,密室中烛火昏暗,程少卿上前两步后,一眼便看出被铁链捆绑,幽禁此处的人竟是袁慎。
“袁善见?”
程少卿看着遍体鳞伤,浑身染血,此时一动不动的袁慎开口叫道。
“你怎么在这儿?”
袁慎艰难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程少卿。
“此话应当是我问你才对。”
程少卿反问道。
“我协助储君推行度田令,发现有人购入大量火油,囤积在储君必经之路,郭村,我本想将此事告知储君,谁知被人发现,被他们绑来,少卿,赶紧想办法逃出去,赶紧去报信。”
在袁慎说话间,程少卿已经找到了机关锁,却一时打不开。
“阿姊,帮我。”
见程少卿泪眼朦胧的呼唤,程少商迅速解起了面前的连环锁。
“这锁是最难解的连环锁,你解不开的,快走,莫要为我耽误生机。”
“这天下就没有我程少商解不开的机关,只要你闭嘴。”
袁慎催促着她们先离开,但程少商还是执意要解开这连环锁,程少卿则认真为袁慎处理着伤口,没想到程少商刚一打开锁链,下方机关便已经启动,几人来不及反应齐齐掉了下去,几人被摔的不轻,纷纷捂着被摔的淤青的胳膊或腿脚缓缓坐起身来。
霍不疑带着部众来到骅县,街道两旁商贩却神色诡异,这些人虽是百姓打扮,却都是戾帝余孽,他们千方百计将霍不疑引入陷阱。
霍不疑直觉陷阱之中必然有对他极其重要之人,而此人只能是程少商,他索性直接跳了进去,果然看见心心念念的程少商,此时周围嵌入石壁上的油灯逐一亮起,他们看到正前方摆放着楼犇的灵位,随后,王延姬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当初王延姬投河未遂被田朔救走,在田朔的协助下,王延姬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复仇计划,尽管程少商和霍不疑提及楼犇生前心愿,便是希望山河无恙,临终之时也意识到自身错误,奈何王延姬为复仇已经迷失了本心。
有程少商和霍不疑在,程少卿管不着也顾不上王延姬到底要做什么,程少卿一边为刚刚坠落的何昭君把脉,确认无碍后,又继续给袁慎处理伤口,好不容易处理完,王延姬又点燃了草垛,要与众人同归于尽,随着王延姬触动机关,一坛坛火油砸下,不一会儿,密室就已经变成了火海,众人被浓烟呛到,正无路离开时,只听到一声巨响,头顶石门轰然开启,原来是梁邱两兄弟率领黑甲卫赶来,及时放下软梯让众人爬上去。
正当最后一个霍不疑准备上去时,王延姬突然冲出来死死抱住霍不疑,随着时间越久,机关也开始启动,黑甲卫已逐渐拉不动石门,霍不疑当即立断让手下带着程少商先走,梁邱两兄弟也只能含泪听命行事,强行带走了程少商。
石门刚一关闭,密室就发生了爆炸,正当一边梁邱两兄弟痛哭流涕,一边程少商悲痛欲绝又一次失去霍不疑时,霍不疑忽然从门外而来,原是霍不疑看到王延姬从密室忽然出现,便直觉密室里还留有密道,这才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你们卿卿我我够了没,这天都亮了,储君的命,还救不救了?”
袁慎在一旁看着如此恩爱的两对夫妻,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程少卿与袁慎留在骅县照顾伤者,霍不疑与程少商两人携手共同上阵,分别去处理此事,霍不疑及时赶到叛军埋伏之地护住了储君,杀了田朔。
郭村素有天下粮仓的美誉,一年产量可养活几个都城,若是万亩良田被那百石火油烧毁,断了粮食,天下饥荒,百姓食不果腹,最终会动摇国之根基,程少商此时面临层层包围,幸好程始夫妇带着程家上下及时支援,在程家众人的帮助下,大火被彻底扑灭,程少商终是护住了郭村。
远在都城之中的程老夫人,听闻霍不疑和程少商重归于好,袁慎又要求娶程少卿,瞬间笑得合不拢嘴,想着一箱箱聘礼送往程家的画面。
文帝在得知程少商与霍不疑两人要在骅县成亲,顿时急得满地打转,他为霍不疑的婚事操心了许多年,到头来居然还没能参加婚礼,实在是心有不甘。
此前程少商为保郭村忙的脚不沾地,而后程少卿为治伤者恨不得三头六臂,好在程家众人伤的都不重,程少卿好不容易忙完来看袁慎的伤势,两人相视而笑,程少卿被受伤力气还不小的袁慎拥入怀中,久久没有松手。
今夜皓月当空,繁星闪烁,程家众人齐聚于篝火旁仰望星空,山河安宁,来之不易,今携手平息纷乱,终得长安,爱人都在身边,彼此陪伴,笑容灿烂。
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